15\狼狽不堪的初戀和一條尿濕的褲子
終於有一天早晨，李甜同學剛一到學校，就告訴阿發，上學的路上她被幾個小流氓攔住，說晚上他們大哥要請李甜同學吃飯，李甜同學問，你們大哥是誰啊。幾個小流氓說，朱三。李甜同學說，我不認識什麼朱三，晚上我要和男朋友一起看錄像，然後，那幾個小流氓什麼沒說就走了。李甜同學問阿發，朱三是誰，你聽說過嗎。阿發想了半天，說，沒聽說過。其實，阿發何止聽說過朱三，他清楚得很，朱三是他們鎮裏早就成名的混混。17、8歲就因為把人的一隻胳臂打得差點殘廢，被判了4、5年的徒刑，放出來後，在鎮子中心開了一家台球室。阿發還去過他的台球室打過幾回。從那個早晨一直到放學，阿發的兩條小腿一直抽筋。終於熬到放學，阿發猶豫起來了，他本想告訴李甜同學，他今天不能送她了，他必須到他奶奶家去一趟，可他始終沒說出口，於是，硬著頭皮送李甜同學回家，但一路上他的小腿抽得更厲害了，竟有幾次落在李甜同學後麵，李甜同學早看出來了，就對他說，你別怕，我就是不跟他去，看他能怎麼樣。這句話讓阿發覺得挺安慰。於是，他們繼續沿回家的路向前走，可是，還沒到一半的路，確切地說是條狹長的弄堂裏，有著讓阿發非常熟悉的潮濕陰暗。早晨的那幾個小流氓就出現了，他們的身後走出一個光著膀子，披著襯衫的家夥，就是鎮上開台球室的朱三，朱三走到阿發和李甜同學麵前，看了眼阿發，說，你就是她男朋友啊。阿發沒敢動，小腿開始在抖了。朱三說，我在問你話呢，你是她男朋友嗎。說完，一隻手往阿發肩膀上一搭，阿發腳一軟，差點倒下，幸虧朱三一把把他拎起來。哎，哎，站好了站好了，我還問你話呢。朱三說，你是她男朋友嗎，說話啊。後半句朱三突然提高了嗓門，像是很不耐煩。阿發連忙點頭說是是是。同時，兩條小腿抖得更厲害了。朱三發現了阿發的腿在抖，他於是又說，我今天晚上想請你女朋友吃個飯，可以嗎？阿發這時看了一眼李甜同學，他覺得李甜同學的目光像個錐子，好象一下子就要刺穿他的眼睛，阿發馬上就把頭低下了。阿發那時覺得自己的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他甚至都聽見自己的腿抖得太厲害摩擦褲子發出的聲音。這時，朱三的一個小弟突然衝了上來，照阿發的後腦拍了一巴掌，厲聲道，X你媽的，說話啊，三哥想請你女朋友去吃飯。阿發這回想都沒想，馬上就點了點頭。然後，他聽見朱三對著李甜同學說，你男朋友答應了，你可以和我去吃飯了。這時，朱三的又一個小弟突然大聲說，三哥，這小子尿褲子了。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阿發的兩隻腳的中間，阿發也看到了，地上有一灘水。阿發相信李甜同學也看到了。朱三把阿發的下巴抬起來，看了看阿發，兩個人的眼睛互相注視了一會兒，阿發說那時他感覺已經是麻木的了，後來，他聽朱三說，小兄弟，你趕緊回去吧，換條褲子，放心，我隻想請她吃頓飯。但阿發沒有動，他是動不了了。接著他聽見朱三的一個小弟大聲說，X你媽的，還不滾，三哥讓你回家換褲子去。同時，他的後腦勺又被拍了一巴掌，後來，阿發試著挪了挪自己的兩條腿，發現還能動，然後他轉身，慢慢地走了，走回了家。阿發那個晚上沒有想著李甜同學打飛機，他說，他哭了一個晚上，無聲地哭，眼淚水把整個枕頭都濕透了。
第二天，李甜同學和往常一樣來上學，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隻是，從此沒再衝阿發同學笑過，放學後李甜同學也沒再等阿發磨蹭完了一起走，阿發不再是李甜同學身邊的男人了，不再是全校最牛逼的男生了，走路是胳膊甩得也不好看了也不帶風了，盡管他還穿著奇裝異服，但那牛逼的光環已不在他的頭上，那光環後來跑到高三的一個男生頭上了，那個男生成了全校最牛逼的男生了，走路胳膊甩得比阿發好看帶的風比阿發更大，衣服穿得更怪，沒多久那個男生成了李甜同學身邊的男人，每次放學阿發看著那各個男生和李甜同學走出校門，都會心如刀割。晚上，他躺在床上雖然還想著李甜同學在被子裏打飛機，但已經沒有了從前的幸福快樂。甚至有一天夜裏他打得滿頭大汗，可是就是發不出炮彈，讓他鬱悶得想哭，他想，完了，他開始老了。
後來，阿發開始討厭上學，他經常逃課，在鎮子裏四處瞎轉悠，實在無聊了就鑽進那家錄象廳，看上一整天，那時候最流行的還是香港片，但有一天，一部名叫《這個殺手不太冷》的外國電影，把他看傻了，電影結束的時候，那個殺手死了，小女孩把殺手最喜歡的植物埋在了一棵高大的橡樹下麵，阿發的眼淚就止直不住了，他哭得淅瀝嘩啦的，以至於他走出黑暗的錄象廳時還在抹著眼淚水，接著，一連幾天他都泡在那家錄象廳裏，一遍一遍地看，直到錄象廳的老板把那部片子撤了下來，阿發失望地走出錄象廳，正想著到哪裏打發下午的時光，他發現錄象廳門口還貼著那部讓他愛死的電影的海報，他趁人家不注意，把那張海報給揭下來帶回家了，貼在自己的床頭。那個晚上，阿發又做了一個夢，夢見他變成了一個殺手，夢見了他用一把小刀輕易地就擺平了朱三，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現場消失，又夢見了李甜同學衝他笑了，笑得好看極了，他胳膊甩得比以前更好看帶的風比以前更大，他招搖地帶著李甜同學走過校園，身後無數的男生女生一起振臂高呼，發哥，太牛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