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生是如此粗糲 死卻是這樣精致
現在我開始相信了,人生有時就是一場賭局,和我們對陣的不是上帝就是魔鬼,我們永遠處於下風,不到最後不會知道對方最後手裏到底是什麼樣的牌。
後來,我無數次打開DV 機,一遍一遍地看著APPLE的影像,那是一個燦爛的午後,我持著DV機穿過星巴克印有橄欖綠的LOGO的玻璃門,穿過櫃台,穿過人群,穿過那些男人和女人迷人的微笑和曖昧的眼神,穿過波普的裝飾畫和咖啡豆烘醅的濃鬱味道, APPLE微微地側過頭,衝我淡淡地笑著,然後用手裏的雜誌擋住了我的鏡頭。我一次次地把她的笑容定格,一種強烈的願望折磨著我,我渴望能夠親吻那真實的笑容,親吻那眯得很好看的眼睛。
事情的發生似乎沒有任何征兆,突然得讓人無法相信。
中午吃過飯後,APPLE同宿舍的三個連體的嬰兒似的女生回到了宿舍,還在繼續著她們在吃飯時沒聊完的話題,很快她們就聽見了衛生間裏有流水的聲音,三個人才知道原來APPLE也在,可能是天氣熱的緣故,所以,早早吃了飯回來洗澡。三個女生像平常一樣,說著話,各自爬上了自己的床,想小睡一會兒,後來,不知道是誰,很想去衛生間小便,但考慮APPLE在裏麵洗澡,她想暫時忍耐一下,可是等了一會兒,她有點不耐煩了,她喊了一聲APPLE的名字,希望她快點洗,不然她就尿褲子了,喊完了之後,她又等了片刻,她就有點不高興了,從床上下來,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兩下,說她真的要憋不住了,能不能快點,但裏麵去沒有任何回音,這同樣引起了另兩個女生的不滿,她們沒說什麼,那個快憋不住的女生又重重地敲了敲門,見裏麵的人還是不搭理她,她覺得APPLE簡直是不把她放在眼裏,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拉開了門,卻見到APPLE整個蜷縮在角落裏,身上已經被水淋得透透的,一條紅色的水線從APPLE的胳膊一直流進地上的水漏,這時,她才意識到原來擺在她麵前的是死亡,她尖銳的叫聲像一把刀子,穿透宿舍的牆壁,在整個宿舍樓的走廊和樓道裏回響,所有的人都被這個晴朗午後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叫嚇得寒毛倒立,一絲陰冷順著尾骨貫穿脊柱直到頭頂。
警方很快就確定了這是一起自殺事件。大約上午11:30分,W學院一名大三女生用一小塊破碎的鏡片割開了左手的動脈,手臂上有兩道割痕,一道淺,一道很深,濺出的血噴在衛生間的一麵牆麵上。警方翻遍了整個宿舍,也沒有找到死者留下任何一張小紙片上的隻言片語。
整個學校幾乎都陷入癱瘓。無數的人頭躥動擠在那幢女生宿舍樓的外麵,對麵的宿舍樓的每扇窗子擠滿了腦袋,像一捆捆的火柴頭。我和阿發趕到的時候,人群發生了一陣騷亂,不知道是誰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我,然後很自然地讓出一條通道給我,好象我是什麼大人物,我不由得慌了起來,我還注意到同學們在小聲地交頭接耳,這時冰陽從人群裏擠出來,拉著我的胳膊告訴我,警察在找我。
據說,是一個年輕的警察翻看APPLE的手機的時候,發現她在死前大約20分鍾,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而那是她最後的遺言。
我像一根沒有知覺的木頭,到了APPLE宿舍門口,一個警察走了出來攔住了我,我才緩過神來,我往房間裏看了一眼,有兩個警察和兩三個護士在履行著各自的職責,宿舍的地上一床白色的被單裹著一個人,裹得很嚴實,看不見身體,我想那就是APPLE吧。
班主任老師告訴警察,我就是kingkong,那個警察看了看我,然後告訴我,死者是自殺的已經確定無疑了,找我來是因為死者臨終前給我發過短信,也就是說,我是死者生前最後聯係過的人,問我有什麼要說的,他們要記錄下來。我說,我,不不知道,我手手機沒沒電了,沒沒,沒看到那條短信。那個警察問我手機在哪,我從包裏拿出手機,遞給他,他看了看,搖著頭歎了口氣,說了一句可惜啊,然後,把手機還給了我。接著他問我,上午在哪裏。我告訴他,我昨天在杭州,現在才回來。那個警察又問我是不是死者的男朋友,我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我是她最好的朋友。那個警察點了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訴我沒事了,我可以走了。但我的腿已經動也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