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半場還沒結束,喬小麥已經被益達展現出的精湛球技鎮住了。這個發絲柔軟的小個子前腰極擅長雙向拉球和從兩個人之間尋找空隙進行突破,以及那細膩的傳球技術,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梅西或者《灌籃高手》裏的宮城良田。當年彩子在觀眾看不到的地方對宮城良田說,你就是神奈川最快,比風還快!所以其貌不揚的宮城良田跑得過藤真健司,騙得了仙道彰,麵對全日本王者山王工業的雙人包夾亦毫不退縮。現在回想起來,難怪人家彩子學習成績好,腦子聰明,為什麼她給宮城良田下套說你是神奈川最快,而不跟他說你是神奈川最高?可見身高這種東西靠自我催眠是改變不了的,既然改變不了,不如欣然接受,取長補短,加之可能是原本就不高的益達一身翠綠色球衣的關係,幾乎和球場融為一體,奔跑時對方後衛很難察覺,因而總能出現在球場上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動奇襲,從技術和心理上全方位碾壓對手。
以後衛喬小麥、大猿猿、阿威以及門將梁黑組成的後防線在這樣一麵倒的練習賽裏無法體會到競技體育的樂趣,隻能排號等球,偶爾等到球來了,互相倒幾下傳到益達腳下,然後繼續等球。原來新手村裏出現的不是BUG,是外掛,菜鳥級玩家注冊完遊戲信息不用做新手任務就可以把滿級滿血滿藍的邪惡BOSS虐得死去活來。
拋開那天練習賽結束後如滬大校園內凋謝的菊花般萎靡不振的對手不提,快要離開球場的時候,喬小麥沒忍住問益達,“益達,你是哪個學院的?”
益達雖然麵相不似善類但是笑起來傻裏傻氣的給人一種很容易親近的感覺,他憨笑著答道:“我啊,法學院。”
聞言喬小麥心底一陣冷風涼颼颼地掠過。
往事不堪回首。
國慶前夕,滬大校內一年一度的學院杯小組賽上,喬小麥所在的環化學院與同組的影視學院勾肩搭背,同為滬海大學建校以來的傳統弱隊,本應攜手共退,將另外兩支球隊穩穩地送進淘汰賽。但東北來的喬小麥天生不願做配角,他也是有身份證的人,身份證拿到手裏沒幾個年頭,所以他還有年輕氣盛的資本。敵人是什麼?幹掉就好了。
小組賽第一輪環化學院對陣材料學院,上半場結束的哨音響起時環化學院以0:1落後,當時院隊裏都是大喬小麥一屆的學長,沒人知道他踢球是什麼水平。中場休息時喬小麥在室友芝麻的力薦下臨危受命,作為替補前腰出場,一上去就又被材料學院進了一個,0:2。喬小麥那個急啊,心想這樣下去還不得名聲掃地。球場如戰場,腎上腺素激增的喬小麥在所剩無幾的時間裏狂突猛進,愣是在終場哨聲響起前兩分鍾逆天般地完成了一傳一射,將比分鎖定在2:2,頑強地逼平了對手。
由此一戰成名。
在小組接下來的兩場比賽中,喬小麥憑借場均一個進球幫助院隊分別以1:0和3:2險勝影視學院和外語學院,艱難挺進淘汰賽。
夕陽下,喬小麥賣力蹬著他的黑色永久如飛魚在天,微風裏,泮池兩側的教學樓和樹木絲絲縷縷化為流水。幾分鍾前,他剛把有機實驗課的實驗產物交到戴著黑框眼鏡不苟言笑的有機化學老師手裏,就拜托同寢室的桃兒幫忙值日,飛奔出實驗樓,趕去南區球場救火。
那天是環化院隊小組出線後的第一場淘汰賽,不巧,正趕上喬小麥的有機實驗。這門課兩人一個實驗台,前後左右都是係裏的同學,老師全都混了個臉熟,每堂課憑實驗產物打分,沒得跑。有機實驗又是最耗時間的,往往是把各種奇形怪狀的玻璃儀器像搭積木一樣照圖組裝好,加入試劑,打雞蛋似的攪拌幾下,點燃酒精燈,然後掏出手機,和隔壁實驗台的同學鬥幾個小時地主,幹等著反應結束。苦於翹課無力,心猿意馬的喬小麥稱取濃硫酸時險些手一抖潑到三天兩頭人人網發自拍的蔣委員長臉上。
奈何他還是去晚了。
當喬小麥將座下風塵仆仆的黑色永久停靠在南區足球場的護欄外時,墨綠色的鐵網內已經尋覓不到雙方隊員的影子。
晚上他用QQ從毛毛學長那裏打聽到,下午的比賽,環化學院被對手法學院6:0血洗。
所以喬小麥與益達結識的時候,說不清是愛還是恨。
益達的宿舍樓坐落於新世紀大學生村的緊裏麵,地處偏僻,與他不拘小節的生活格調顯得相得益彰。他有一張床,隻是很難分辨,常年被各種國家隊、聯賽球隊的10號球衣堆滿,像是七浦路道邊倒騰假貨的。重點是幾乎不洗,每次去南區球場臨出門前就隨手抓過一件套在身上,踢完球回屋再脫下來扔回床上。益達球衣很多,保守估計有二十幾套,他覺得根據概率論,這樣做連續兩天踢球穿到同一套球衣的概率應當不高,多放兩天被汗浸濕的球衣自然就晾幹了,長此以往,屋內的空氣質量不言而喻,室友們對此意見很大,益達則認為這是男子漢應有的味道。
尤其到了夏天,球襪也不用單獨放好,可以很輕鬆地立在球鞋裏曬成一條鹹魚,濃鬱的腥臭味飄蕩在益達的寢室中經月不散。起初其他寢室的同學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來串門時的第一句話往往是“呦,你們寢室又吃夜宵啊,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