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此間的少年(3)快刀易折(2 / 3)

是一期懷舊的主題。

“真不敢想象如果小時候沒有這些動畫片的陪伴,我們這一代人的童年會是什麼樣子,是穿著開襠褲和泥玩一直到小學畢業嗎?”

女主播似乎沒有男主播那麼能言善道,接不上話的時候就咯咯咯的笑。

音樂適時介入,都是些九零後小時候接觸過的動畫片的主題曲,從《七龍珠》到《名偵探柯南》,再到《數碼寶貝》,萬般熟悉的旋律,很難不讓麵對著球衣發呆的九日聯想到許多年前的一些東西。他定了定心神,再度沉浸到對明天校隊選拔時全場領跑的幻想中。

佛經上說一彈指是三十個刹那,一刹那是三十個須臾,不過就是須臾間思緒的一轉,一彈指的九百分之一,再度響起的音樂聲如一場注定的劫數將尚在出神的九日翩然擊中,打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是《足球小將》最早那版的主題曲,衝田浩之演繹的《燃えてヒーロー》。須臾間的節奏衝擊令九日隱隱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在自己的皮下沸騰。隨著歌聲,他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九日念小學那陣家住一樓,屬於很容易被別家小孩砸玻璃的樓層。這種觀念根深蒂固,因為幾乎每天放學後,都會有膚色黝黑的小夥伴趴在九日臥室的窗戶上拍著玻璃喊:“九日快出來踢球啦,再不出來我就砸你家玻璃。”

九日不勝其煩,經常在吃晚飯的時候問媽媽,咱家什麼時候搬去樓上住啊?

媽媽問他,為什麼呀?

九日回答,夏天樓上沒蚊子。

他住的樓把著小區的頭,樓前有一塊荒廢的花圃,已經好多年沒看到有花開在裏頭。熬過冬天最冷的那幾天,每天吃過晚飯的九日就會抱著足球守在樓首的花圃旁等小區裏其他的小夥伴,人來得差不多了就轉移陣地去旁邊的花園裏開踢。每天到的最早的幾個,其中包括經常揚言要砸九日家玻璃的那個小孩,總是聚在一起樂此不疲地逐個研究《足球小將》裏那些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射門,什麼曲線射球啊、猛虎射球啊、剃刀射球啊……雖然誰也搞不懂為什麼動畫片裏的足球小將們射門時總要像放必殺技一樣大聲喊出自己射球的名字,覺得那樣很傻,但大家都堅持認為隻要學會這眾多射球中一種就能在學校裏揚名立萬了。

學校與九日的家之間僅隔兩條街道,按理說是可以回家吃飯的,但是九日不。

原因出自九日媽媽是素食主義者,餐桌上放眼望去綠油油的一片,很像是宣傳城市綠化的。而且這位追求原生態生活的美麗女性做菜極少放油,認為那會遮蓋鮮蔬原本的美味,油煙太大對皮膚也不好。在這般得天獨厚的生活環境裏,九日比別人家小孩多吃了不知多少鮮竹筍,所以從小就長得又白又嫩,起初混跡於滬大球場時總被誤認為是隔壁附中跑到大學裏來蹭球踢的。

天天青菜竹筍,年少的九日覺得自己不光腸胃,連汗毛孔都變得通暢了,走在大街上似乎都能進行光合作用,張口呼出去的不是二氧化碳而是氧氣,踢起球來也從來不會覺得累。

第一次吃到小學裏訂的盒飯顯然刺激了九日的味蕾,感慨人世間竟有如此美味,恨不得一天三頓都在學校解決,所以盡管離家近,也堅決要在學校訂飯吃。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小學二年級。

二年級一開學,地方電視台開始播動畫片《足球小將》,雖然這動畫更早之前就播過,但對第一次看的九日產生的吸引力卻是致命的。而每天兩集的播放時間正趕上小學中午吃飯的時間,掂量來掂量去,為了每天這兩集《足球小將》,痛定思痛的九日咬牙告訴媽媽以後中午回家吃飯,從而早早明白了不嚐苦、何有甘的道理。

媽媽問他,為什麼啊?

九日竟回答,學校的飯菜太油膩。

繼“夏天樓上沒蚊子”之後,又聽到諸如“學校的飯菜太油膩”這樣的對白出自兒子之口。九日媽媽覺得兒子已經具備一定辨別是非的能力了,大喜之下獎勵給九日十塊錢。九日小心收好,明白為愛奔跑的日子來了。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時,整個班級內的氣氛都鬆弛下來,唯有一個人渾身緊繃似非洲草原上一隻捕食的獵豹,他明白自己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在講台上老師“下課”二字出口的刹那,九日離弦的箭般衝出教室,朝家的方向疾射而去。他大汗淋漓地跑回家,氣還沒喘勻就“啪”的一聲打開電視,著急忙慌地換到播《足球小將》的頻道,發現第一集的主題曲剛剛響起,就像整點播報的新聞聯播一樣準時。

每天中午看完第一集《足球小將》的九日都會露出會心的微笑,但形勢不容樂觀。往往第二集播到一半,九日的目光就會像鍾擺一樣在電視和牆上的掛表之間搖擺不定。他無時無刻不在心中盤算,學校離家有兩條街,全力奔跑的話五分鍾能趕到,教室在三樓,穿過操場加上爬樓梯需要一分鍾,離下午第一節課的上課鈴響還有八分鍾,無論如何都看不完第二集。

為此九日一直很苦惱。

他會掐準時間狠下心“啪”的一聲再把電視關閉,然後呼哧呼哧地跑回學校,每天中午一來一回喘得像是剛剛參加過運動會,也真是苦了馬路上紛紛避讓的過往車輛。

雖然總會在心裏留下點看不到第二集結尾的小遺憾,但日積月累奔跑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直到大學裏有人稱他為“快刀九日”。

比較悲催的是《足球小將》第一部裏最為重要的那場南葛SC對陣明日FC的比賽,九日像往常一樣狂奔回家,卻因為小區臨時停電沒能看成,九日氣憤之餘失手把家裏臥室的玻璃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