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家養貓,圖的是貓能除鼠,養個一隻兩隻便罷了。若是富貴人家特別喜歡,也不過揀那名貴品種養上個四五隻。胡媚兒第一次看見有人家裏養了數十隻貓。屋頂上,回廊下,假山洞裏,似乎到處都有貓的身影在晃動。
胡媚兒隨手抓過一隻黑貓按在膝上,摸著油光水滑的貓毛,隱了身子,坐在窗欞上,向屋內看。
被一隻功力逼近千歲的老狐抓在手裏,對於那隻肥大的黑貓來說,無異於剛開始玩網遊的新人遇到終極大BOSS。黑貓趴在胡媚兒的膝上,嚇得瑟瑟發抖,也不敢動彈,僵直著四肢,象人一樣急得渾身冒汗。如果屋裏的人有心往窗口瞧,便會發現一隻黑貓懸空趴浮在窗欞上,雙眼向外死死暴突,一付緊張地要死的表情。然而,屋裏人有自己的事忙著,根本沒有往外瞧的閑心,自然沒看到這種詭異的情形。
“往左一點…高一點…你看準了不行嗎?中午沒吃飯啊,一點力氣都沒有,虧你還是個男人。”一個粗啞的女聲不耐煩地說。她顯然是午睡剛醒,穿著一套大紅底子繡金鳳的貼身兩截睡衣裙。黑色長發胡亂披散在肩上,因為發福,臉頰胖得微微有些變形,一隻眉還沒有畫,畫了一半的另一隻眉正是引發她雷霆之怒的原因。
被嗬斥的男人俯首帖耳地站在她麵前,那低眉順眼恭順的神情,仿佛麵對的不是自己的娘子,而是他過世多年的老母。
陳秦氏罵了半天,看見丈夫陳佳軒一付小心翼翼奴才般的嘴臉,心裏越發火大,搶過他手中的眉筆狠狠擲去,嘴裏罵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中你這個沒出息的男人,你看看你那樣兒,和宮裏那些沒了把的太監有什麼區別。想當初,你也是中過狀元,打馬遊街的人物,怎麼混到如今這倒黴模樣,和你一起考取功名的人,哪一個現在不好過你,為什麼偏偏你就爬不起來呢。”
麵對陳秦氏擲過來的眉筆,陳佳軒也不敢躲,硬扛了那一下,雖不痛,筆尖擦過臉頰,劃下一條淡淡的黑色印痕。他想到自己當初的風光,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小聲嘀咕道:“我這麼倒黴,還不是因為當初打錯了念頭,跟錯了人。”
聲音雖小,陳秦氏卻聽得清清楚楚,她哪想到丈夫嘴裏所說的跟錯的人指的就是她,抓起梳妝台上一隻普通金簪,擲過去,嘴裏罵道:“不許再提那老匹夫!若不是那老匹夫騙我,將你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絕無,我又怎會看中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倒黴男人,大好的青春年華都浪費在你的身上!”
聽了陳秦氏的話,陳佳軒不由得想到陳秦氏指的那個老匹夫,當年親筆點中自己為狀元的恩師袁四海,若不是他一再相逼,自己不得已娶了郡主秦秀珠,何至於落到今天這個田地。真正是往事不堪回首。
簪子可比眉筆鋒利多了,在陳佳軒的臉上留下一條紅色血印,‘噹’的一聲落在地上,微微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