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翽驚魂甫定,手指顫了顫,腦子卻轉得飛快。
長樂公主還沒蠢到這種地步,在二哥為她賣命的關鍵時刻來動她這個妹妹。
到底是誰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殺她,這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看路子也不是軍中的,倒像是江湖中人,難道是月奴會的人?
想到這種可能,她走到那黑衣人身前,撥開那黑衣人的衣服,看到那枚狼紋紋身,她心頭忽然一緊,有些呼吸困難。
月奴會剛開始不過是個小小的人販組織,被謝雲綺接手後才逐漸發展壯大。
若謝雲綺已死,月奴會根本不可能發展起來才對,除非……他根本就沒死!
明翽心裏有些亂,緊皺的眉心流露出她此刻內心的惶恐不安。
高晏初捂著受傷的左手走到明翽跟前,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眸深深看她幾眼,見她隻有額上擦破了點兒皮,才沉聲說,“沒事了。”
明翽挺直身子,僵硬地立在原地,看清高晏初的俊臉,才回過神來,柳眉微蹙,擔心道,“高世子,你的傷——”
高晏初眸色晦暗不明,避開明翽的視線,垂下濃黑的長睫,“不礙事。”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臉上沒有半分感情波動。
明翽心緒未平,許久沒見過高晏初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畢竟以他們二人的關係,再次見麵多少會有些尷尬。
高晏初命人散開人群,檢查了一下車夫被一劍封喉的傷口,才對驚魂未定的明翽道,“我找輛馬車,送你們回府。”
明翽急急開口,“不用了,我們自己可以。”
高晏初依舊一副冷淡模樣,“四姑娘……不用跟我客氣。”
“我沒——”
男人不等她拒絕,轉身去了隔壁的車馬行,那道染血的長袍在這黯淡的傍晚裏顯出幾分無端的淒楚,男人腰間綴著那枚鸞佩……一如它的主人一般,冷冽中帶著清潤。
明翽怔了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
高晏初是騎馬來的,不好送她一個大家閨秀回去。
他在車馬行租好了馬車,才重新回到明翽身前,“上車。”
明翽推辭不得,更何況莫名有黑衣人敢當街對她行凶,她也不敢貿貿然再帶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墨書在這街上亂晃,便謝了他的好意,提起裙擺上了馬車。
高晏初直接坐在簾外,親自替她趕車。
想到他手臂上還有一道沁出血痕的傷口,明翽心頭不免有些焦急。
可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也沒跟她說上幾句,默不作聲將她送回了安陸侯府。
她從馬車內下來,心有餘悸對男人笑道,“高世子……今日之事……多謝你……改日我一定命人將厚禮送到府上。”
高晏初仍舊不看她的眼,隻冷聲說,“不用。”
明翽抿了抿唇,也不怪高晏初對她這般冷漠。
做不了夫妻的男女,本就連朋友都做不得。
她福了福身,真心實意感激男人對她的救命之恩,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
“明翽——”
明翽回頭,聽著男人低沉的嗓音,“高世子可還有事?”
“聽說你與越王府的薑世子定了下婚約。”
“嗯……”
高晏初頓了頓,又道,“沒事了。”
“高世子若無事的話,那我先回去了。”
“嗯。”淡漠的一聲,卻叫人心碎。
高晏初始終沉寂無聲地垂著手,可無人知曉在他那玄黑的大袖底下,那雙鐵拳握得有多緊,他能感覺自己左手手臂上那道刀傷的疼痛,可比之他心上的痛苦,卻不及那萬分之一。
他俊臉繃緊,等明翽轉身,才敢抬起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著少女那婀娜的背影。
良久,他才自嘲一笑。
都過去了,還想著做什麼。
她是雲間皎月,是他觸碰不得的人間妄想。
此生能遇見,便已是最大的幸運。
高晏初轉身離開,卻沒發現,就在安陸侯府不遠處的街角,另一頎長身影攏著一件墨綠色披風緩緩從昏暗的天光裏走出來。
男人臉色蒼白,以拳抵唇,猛地咳嗽一聲。
身後流雲擔心地皺著眉,“主子這是何苦來著。”
謝雲綺搖搖頭,再未展露過笑容的俊臉上微微露出個淺笑,那雙黑壓壓的眼一直盯著安陸侯府方向,眸中盡是依依不舍,“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