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瑤身上還隻穿著寢衣，離開床榻，息川很自然的放開她，指著不遠處的屏風道，“後麵有備衣服。”
笪瑤頓時郝然，方才一心隻想著出去透透氣，一時竟把身上的尷尬忘記了。一抹紅顏染上雙頰，就如同抹了層胭脂一般，絢麗奪目。
息川的目光從她緋紅的臉頰移動到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上。羞澀這種事情，青樓中都有姑娘專門學了，吸引客人憐愛。更何況麵前的女子是何出身，為何去到西楚，他都了如指掌。
可不論臉上裝的多羞澀，耳朵根卻是不會紅的，那是騙不了人的地方。
此刻，笪瑤側對息川那邊的耳垂，紅如丹珠，豔的似會隨時滴出血來。偏生她的第一反應卻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對息川說了聲‘謝謝’。
這股子不肯示軟的性子，讓息川不覺再次隱隱彎了下眼睛。他的心緒早已如同上丘禁池的水，又冷又靜，鮮少會生出情緒，但今天已經一連幾次生出愉悅之感，而且每次都跟眼前的人有關。
見息川沒有動，似乎是要站在屏風外等她換衣服，笪瑤隻覺得臉上更燙，縱然知曉醫者心中並無男女之別，可這樣好像並非息川的性格。
他給她的感覺一向是進退得宜，從沒讓她有過一絲一毫的尷尬。
同樣的情況，若是換做其他男子，她自會毫不客氣的攆人，可笪瑤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請息川出去的話。她還沒有想出下麵如何應對的時候，雙腳已經不受控製的邁步，轉到屏風後麵。
房門傳出打開又關上的聲響，笪瑤在屏風後輕吐了口氣，果然是自己多心了，他這不是出去了嘛。
屏風後疊放著一身淺藍色的縐紗衣裙，巨大的雲袖外麵格外多加了層透明的紗，寬寬的腰封外係有精致的絲絛，滿服長裙上繡有別致的藍色碎花，越是往下越是繁複密集，而碎花的顏色還比衣服淺上一分，隨著行走帶起裙擺的飄動，這些淺色的花便如光影變幻，繁花頓開。
隻有東齊的女子才會做這樣別出心裁的打扮，他準備這身衣服是因為她的身份是東齊的公主嗎？
笪瑤有些黯然，轉念一想，又覺得息川不是在乎富貴的人，她是東齊公主，還是西楚貧民，對他而言都是一樣。
讓她做如此的打扮，大概還是因為如今他們的船在東齊境內，入鄉隨俗的緣故。
如此一想，笪瑤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人繞出屏風，她看見外麵的桌上不知何時置放了盆洗臉熱水，旁邊胰子、香巾也都碼放的整整齊齊，而且看上去都是新的。
笪瑤想到那位喚名染顏的姑娘，便覺得船上有這些女子的東西非常正常。
她洗好臉，把香巾等物掛到盆架上，端著水走出門。
外麵隻有一個少年候著，笪瑤一眼認出是在楚宮的時候給自己送藥的那位。
少年見她端著水走出來，忙伸手接過來道，“姑娘給我吧。”然後轉首指了個方向，道，“公子在船頭等您。”
笪瑤移步走過去，密江風浪不小，也許是掌船的技術老道，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搖晃眩暈，很快便來到古言所指的船頭。
大船迎風而進，這裏江風最烈，息川身上比剛才多披了一身白色裘皮，不知是因那衣服的質地還是他此刻獨立船頭臨於天地的氣質。
她忽然覺得，在這個男子身上看到了一種不同以往的華貴霸氣，那種即便是曠世家族之長也絕難孕育出的君王之氣。
奇怪的感覺升起來，笪瑤不禁止住腳步，息川已聽到聲響回過頭來，溫潤高潔的眼眸，總是帶著淡淡弧度上翹的嘴角，把那個熟悉的息川拉回到她眼前，仿佛剛才所覺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笪瑤揮去雜念走上去，船頭上空空的沒有其他人。
息川曾經問她餓不餓，她睡了很久，自然是餓的，剛剛還有些奇怪到空蕩蕩的船頭來難道是吃風嗎？
在走到息川身邊時，卻看到大船下方正有人站在一艘跟大船連在一起的小船上，招呼周圍返貨船隻靠過來。
臨水的地方，很多人靠水吃飯，於是就形成了這種在船上載著新鮮瓜果蔬菜魚肉的返貨船，有了他們的存在，長期行走在水上的大商船可以一直不靠岸的走下去。
眼下正值秋季，各色果物豐收，返貨船上滿是五顏六色的商品，還有新鮮打撈上來的魚蝦。
“喜歡吃什麼，便說一聲。”
聽見息川的聲音傳來，笪瑤‘嗯’了一聲，眼睛卻沒再看貨物，而是被下麵熟練選貨的人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