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也想品一品染顏的茶藝。”笪瑤衝折紅一笑。
息川心思細膩,稍微有點可疑的人都不可能安排進這座宅院。這份信心,她還是有的。
染顏聞言笑了笑,側身道,“夫人請這邊屋裏坐。”
笪瑤含笑邁開步子,進了屋子,又聽染顏解釋,“茶具都在染顏房中,請夫人稍等一會,染顏去取。”
“好。”笪瑤頷首,末了又加了句,“我想喝油酥茶。”既知染顏過去專職茶水,那麼想必當時在船上第一次喝到的油酥茶,也是出自染顏之手。
顯然也想到了同一段時光,以及那段時光裏兩人之間發生的細節,染顏怔了下,隨即笑著應下。
屋裏剩下笪瑤和折紅兩人,笪瑤安靜的打量著周圍的擺設,看到桌邊的針線簍中有一方大紅繡帕,隻是目測也看得出大小比平時帶在身邊的手絹要大的多。
折紅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道,“夫人,染顏姐姐要嫁人了,這應該是她給自己繡製的蓋頭。”
“嫁人?”
“是公子親自做的媒,嫁給古言。”
“為什麼……”她聽見自己低喃著問,繼而注意到折紅麵帶疑惑,笪瑤忙擺了擺手,也知道自己問的太過含糊,“沒什麼,我隻是有些意外。”
其實何止是有些,是非常意外。
且不提古言看著比染顏小很多,光是染顏那性子會答應婚事就讓人不無法理解。而且還在給自己準備紅蓋頭,顯得一點兒也不反感這樁婚事。
是她猜錯了嗎?是染顏對息川的感情並不深厚?還是另有隱情?
許許多多的疑惑濃在心頭,染顏端著茶具物品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笪瑤瞧著那方紅蓋頭發呆。她笑著走過去,把用具一一鋪開。
笪瑤對牛乳的味道厭惡,再見染顏直接端出來的就是已經處理過的油酥,心知果然息川把每個細節都打點過了。
“夫人,讓您久等了。”染顏道著,見笪瑤目光再次移到那塊紅蓋頭上,她也爽氣一笑,坦然道,“夫人,那是婢子繡的蓋頭,過幾日成婚的時候要用的。婢子拿給您看看。”
染顏展開紅蓋頭,鮮紅精美的紅布上繡著一朵盛開的牡丹,笪瑤沒想到染顏雖然是塞外女子,繡工竟是如此出眾,不禁接過來細看。
似乎看破了笪瑤心中所想,染顏笑著解釋道,“我雖是塞外人,但自幼也和折紅他們一樣在這些別院裏長大,學的都是正統文化。”
笪瑤頷首,把紅蓋頭還給過去,染顏接了,忽然語氣一轉,歉意成成的道,“夫人,因為我的出身,公子從來少有苛責,我的性子因此有些跋扈,過去不懂規矩,逾越了自己的身份,讓夫人見笑了。”
“我……”
笪瑤唇齒微張,話未說話,染顏又是一笑,提高聲音道,“我跟夫人說說我的身世可好?”
對麵的女子有著塞外人深刻異域的五官,眼裏的敵意已然完全淡去。這一瞬,笪瑤清晰的感覺到,就算今日不巧遇染顏,染顏也會特意來尋她說些什麼。
如此想著,笪瑤點點頭。
染顏把煮好的茶水和油酥混合,調製出一碗香濃的油酥茶端到笪瑤手邊,緩聲道,“染顏的父母是賽梁人,與北離世代為敵的一個民族,常年遊牧在塞外地區,以飼養牛羊為生。”
“十一年前,塞外遭遇風雪,牛羊都被凍死,族人決定突襲北離,便將所有老幼婦女留在營區,精幹男子全副武裝,出發往北離進發。”
“我那時候還小,依稀記得那個冬天過的很艱難,家裏沒有吃的,母親抱著我和弟弟們,艱難的等待著父兄等人的歸來。”
“結果父兄還沒有歸來,先等待了塞外的強盜們。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母親以為我們必死無疑,帶著反正一死的決心與強盜搏鬥。危急關頭,竟是北離的大軍到了,趕走了強盜們,還提出接受我們所有的老弱,讓我們遷徙到北離境內定居。”
“我母親大聲拒絕,一頭撞死在門柱上。族中的很多老人,也都說定是北離人殺死了族中的男丁們。我們賽梁人,從來不做俘虜。所以那一天,好多人自殺了。”
提起往事,染顏淡淡一笑,掩蓋住心頭的憂傷,繼續道,“夫人,你不覺得可笑嗎?麵對強盜的時候,她不死,拚死要護著我們。有人來救我們了,卻因為那是仇人,她就可以為了骨氣,放下我們這些還年幼的孩子,一頭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