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3)

每日裏,薰衣服侍如歌的梳洗起居,如歌舉止神態每一個細微改變她都可以察覺得到。

如歌好像不是以前的如歌了。

一股嫻靜溫柔的感覺在她眉宇間流淌,她的雙眸沉靜如秋水,臉龐綻放出珍珠般瑩潤的光澤。微笑總是輕輕染在她的唇邊,聲音變得曼妙,她的目光很輕柔,然而卻好似可以一直看入你的心底。

她的美就像大海。

風平浪靜的海麵下有驚濤駭浪般的漩渦。

薰衣望著她發怔。

同樣的容貌,為什麼如歌會忽然間美得驚心動魄呢?

雪的食指點住如歌眉心,約有兩柱香的功夫,一縷淡淡白煙自她眉心逸出。她臉上浮出痛苦的表情,右手捂住胸口,臉頰透出潮紅。

雪急忙鬆開手指,關切道:“如何?很辛苦嗎?”

如歌咳道:“胸口有些悶。”

薰衣將茶盞捧來,裏麵沏的是雨前龍井,茶湯翠綠清香。雪讓她放在桌案上,輕輕咬破食指,一顆晶瑩的血珠滴入茶中。

“喝下它會好些。”雪將茶盞湊近她唇邊。

如歌側過頭:“不。”為什麼他總是要她喝下他的血呢?混著血的茶淌過喉嚨時有股奇異的滾燙。

“乖丫頭,”雪笑盈盈地哄她,“好乖,喝了它啊。我的血一點也不腥,好香的,喝了它胸口就不會難受。”

“我不想喝,胸口已經不悶了。”如歌將茶盞推遠。

“撒謊可不乖啊,”雪笑得一臉可愛,“你知道我脾氣的,終歸是會讓你喝下去。你是想用一個時辰喝呢,還是想用一下午的時間來喝呢?”

“為什麼必須要喝?”如歌皺眉。

“呃……你想聽真的理由還是假的理由?”雪嗬嗬笑。

如歌無奈:“居然還有兩個理由。”

“一個理由是,用我的血可以加快魂魄的轉移;另一個理由是,我喜歡在你的體內有我的血,隻要想一想它在你體內流淌,就會覺得好幸福。”

“哪一個理由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

雪眨眨眼睛,調皮地笑:“你猜呢?”

“我猜都是假的。”

如歌瞪他。他喜歡捉弄自己才是真的。

雪一臉驚奇:

“哇!喝了我幾天血,果然變聰明了啊!好神奇!”

如歌氣得笑起來。

雪趁機哄她將茶喝下。

兩人在屋裏笑鬧,渾然沒有注意門口多了一個人。

薰衣躬身退下。

暗夜羅斜倚石壁,血紅的衣裳映得他分外蒼白,他仰頸飲下杯中的酒,雙眼微帶些醉意望著如歌。

她在笑。

笑的時候右手輕輕握起,食指的關節輕輕抵住挺秀的鼻尖,笑容從眼底流淌至唇角。

這個笑容他如此熟悉。

隻有“她”,才會笑得如此溫柔動人。

“你——是誰?”

一個低啞的聲音驚擾了如歌和雪。

她和他轉頭看去。

暗夜羅紅影般閃到如歌麵前,他捏緊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陰鬱地問道:“你究竟是暗夜如歌還是她?”

如歌痛得微微吸氣,她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我不是暗夜如歌。”

暗夜羅臉上掠過狂喜:“你——”

“我是烈如歌。”看著暗夜羅驟然狂喜驟然憤怒的麵孔,她心裏忽然有種報複的快感。

雪笑得打跌:“小羅真是笨啊,她怎麼會姓暗夜呢?就算不叫烈如歌,也應該是戰如歌才對嘛。”他笑如花顫,摟住如歌的肩膀大笑,暗夜羅捏住她下巴的手像被一陣花香拂開了。

暗夜羅收緊瞳孔,眼睛變成血紅色:“銀雪,你在耍我?!”

雪把腦袋靠在如歌肩頭,瞅著他,吃吃笑道:“哇,居然都可以耍到暗河宮主暗夜羅,我好了不起啊。”

暗夜羅的麵容頓時變得扭曲煞白:“沒有人可以欺騙我!”莫非,所謂的魂魄轉移隻是一場騙局?!長袖一揚,紅霧中他的手蒼白如鬼,指骨發青。

他知道銀雪最在乎美麗的容貌。

那麼,他就要很慢很慢地毀掉那張絕美晶瑩的臉。

空氣中飄浮起一個豔紅的氣層。

氣層如琉璃透明。

漸漸收緊,氣層像一隻琉璃桶將雪和如歌箍在裏麵,動彈不得。

手指拂上雪的麵頰。

暗夜羅笑容邪美:“在你臉上刻一朵雪花,會不會很美?”

雪沮喪:“還是不刻比較美。”

“那就刻兩朵雪花好了。”暗夜羅手指輕動,一道深深的血痕已劃破雪的麵頰,串串血珠鮮紅滴落在雪白衣裳上。

“指甲太長了。”

如歌怔怔望著暗夜羅的手,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脫口而出。

手指僵住!

血痕徑自淌血,傷口卻沒有再擴大。

她搖頭,笑容溫婉:“男孩子的指甲不要太長,羅兒,去拿小刀來,我幫你修一下。”

暗夜羅仿佛忽然被點中了穴道,他身子僵硬,緩慢地看向她,眼中布滿驚疑和顫抖。

…………

……

秋日溪水邊。

暗夜冥剛洗完頭發,柔亮的長發在晚霞中湧動著暗香。她穿著一件鬆袖寬大的袍子,衣襟繡著繁複美麗的花紋。

“指甲不要留得太長。”

她低頭,用一把小刀為他修指甲。

小暗夜羅躺在她的腿上,伸出手任她擺弄,嘴裏嘀咕道:“你的指甲不也是很長。”修長圓潤的指甲,透出貝殼般的粉紅,有時染上一點鳳仙花汁,她的手好美。

她細心地打磨他的指甲:“你是男孩子啊,整日裏不是練武就是跟人比武,指甲長了很不方便。萬一指甲劈裂掉,會幹擾你的心神,而且也不幹淨,看起來髒兮兮的。”她輕笑道,“姐姐就不一樣了,有羅兒在,姐姐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所以可以留起指甲來玩啊。”

“是這樣啊,”小暗夜羅抓起她的頭發用力嗅,咧嘴笑道,“我好喜歡姐姐的指甲,然後就覺得姐姐一定也會喜歡我的長指甲。”

“傻羅兒。”她微笑,握住他的手打量,“你看,男孩子的指甲要短而有力才清爽好看。”

他每個指甲都被修得很短。

指甲邊緣的毛刺也被她打磨得十分圓潤。

小暗夜羅睜大眼睛:“哇,我的手變得好漂亮!”

“是啊。”

“這麼漂亮的手,今晚不要練功了好不好?”他賴在她懷裏撒嬌。

暗夜冥笑容溫婉如霞光:“好啊。羅兒的手這麼漂亮,今晚也不要吃飯好了。”

“姐~~姐~~!”

小暗夜羅沮喪地大叫。

暗夜冥抿嘴而笑,食指關節輕輕抵住挺秀的鼻尖。秋日裏,晚霞下,溪水邊,她溫柔的笑容和散發著香氣的長發將他包圍……

……

…………

小刀細致地修磨他的指甲。

長發滑過她的肩膀。

她唇邊一朵寧靜的微笑,似乎在她的世界裏再沒有比暗夜羅的指甲更重要的事情了。

暗夜羅手指僵直。

雪盯住如歌,一種難以言語的神情讓他的笑容消失。

“指甲雖然長,可是蠻幹淨的。”她微笑,“羅兒長大了啊,不再像以前一樣指甲縫裏髒兮兮。”

她抬頭。

眼底是秋水般清澈流淌的感情,她望著暗夜羅,眼波如秋水般靜靜流淌。

半晌——

她的手指拂上暗夜羅的麵龐,眉梢輕輕皺起,像秋水的漣漪。

“羅兒病了嗎?為什麼如此蒼白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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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在石壁燃燒。

地底的空氣潮濕又帶著股發黴的味道。

她半躺在床榻上,眉心微顰:

“羅兒,究竟發生過什麼?為什麼……我好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夢,而夢裏的內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暗夜羅道:“你生病了,昏迷了十九年。”雪告訴他,暗夜冥的魂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將往事全部記起。

“十九年……”她重複道,搖頭苦笑,“怪不得我覺得四肢酸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很快你就可以康複。”他會讓銀雪將那個女人的魂魄早些驅走。

她凝注他,擔心道:“羅兒,你也病了嗎?”

“沒有。我很好。”

她的手掌輕輕撫摸他的麵容:“怎麼會這樣蒼白?怎麼會這樣消瘦?我的羅兒應該是神采飛揚的俊美少年。”她的掌心滑膩溫暖,她的撫摸帶著滿滿的愛憐。

暗夜羅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他呼吸急促:

“告訴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