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詫異道:“羅兒?”
暗夜羅喘息:“快點告訴我,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她搖搖頭,笑道:“壞孩子。”見他如此固執堅持,她終於妥協了,伸手捏一下他的鼻尖,無奈道,“那好吧,我是杯兒。”
杯兒……
暗夜羅的天靈蓋仿佛被巨掌擊中!他五官顫抖,邪美的容貌亦開始扭曲!喉嚨一甜,胸中一口熱血“哇”地噴湧而出!
她是杯兒。
她是他的杯兒!
…………
……
晨曦中。
她在溪邊旋舞。
草尖上露珠被她的裙角飛揚成晶瑩的薄霧。
他躺在草地上,嘴裏銜著根青草,手指把玩著一隻黃金酒杯。杯身映出她翩翩的舞姿,襯著黃金的光芒,美得蕩人心魄。
“喂,我不想喊你姐姐了!”
他抱怨地喊道。
她徑自舞著,融化在朝霞、青草、溪水、野花、蜻蜓交織的美麗世界中,沒有理會他孩子氣的話。
“你聽到沒有!我往後不喊你姐姐了!”他苦惱地飛旋酒杯,低聲道,“喊你姐姐,就好像永遠也長不大。”她越來越美麗,江湖中越來越多的人為她的美麗傾倒。
他害怕在她心中自己永遠隻是一個弟弟。
她停下舞蹈,坐到他身邊。捏捏他的鼻尖,她的聲音就像哄一個孩子:“怎麼不開心了呢?”
酒杯在空中輕盈旋轉。
他兩眼放光道:“我往後叫你‘杯兒’好了!”酒杯飛舞就如她的舞姿,有燦爛的光芒,有纖細的腰身,有細潤的肌膚。而且,酒杯就在他的掌中,可以讓它舞,可以讓它靜,也可以讓他用嘴唇細細地品嚐。
“多奇怪的名字。”她笑著搖頭。
“好不好?你作我的‘杯兒’。”他逼近她,目光執拗。
在他的目光下,她忽然驚怔。
她知道他已經殺了許許多多的人,暗河宮的名號在江湖裏也已經重振聲威,但是在她的心裏,他一直隻是一個孩子。
然而此刻,他的目光帶著噬人的野性!
或許,羅兒真的長大了。
她笑容溫婉:“我是你的姐姐。”
“杯兒,作我的杯兒!”他央求。
“這個名字不好聽啊。”
“好聽!”
她依然搖頭。
他生氣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快說!你答應作我的杯兒!”
“羅兒,好痛。”她呻吟道。
“答應作我的杯兒,就放開你。”他手指更加用力。
“不。”
他怒火上衝,突然將她拉近!滾燙的呼吸,他的嘴唇離她隻有一寸!喘息著,他貼近她殷紅的雙唇!
“作我的杯兒!否則,我就將你變成我的女人!”
那一天。
她終於還是妥協了。
……
…………
暗夜羅的淚水是血紅的。
他抱住她,淚水自緊閉的雙眼滑落。血紅的淚水,蒼白的麵頰,他不可抑止的悲傷像詭異而淒美的圖畫。
她愛憐地撫摸他:“羅兒,對不起。”
他抱緊她。
“我生病昏迷這十九年,你一定很辛苦對嗎?”她歎息,努力笑著,將自己的淚水趕走,“放心啊,現在我病好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暗夜羅隻想將她抱在懷裏。
其他的事情,他什麼都不要去想。
“十九年來,你一直都在暗河宮底嗎?”她輕聲問道。
“嗯。”
“一直在地底,見不到陽光,沒有新鮮的空氣,使你的身體不再健康,神情那樣憂鬱。”她撫摸他的長發,“都是我的錯。”
她的手如此輕柔。
暗夜羅血紅色的淚輕緩地奔流。
“不想讓你再練功了,不想讓暗河宮再稱霸天下了,”她抱緊他,“羅兒,姐姐隻想你快樂幸福地生活。”
******
第二天早晨。
如歌睜開眼睛。
她覺得四肢酸麻,好像是被人捆住睡了一晚,腹部沉甸甸的,有些透不過氣。
看過去——
她霍然大驚!
隻見暗夜羅趴在床邊睡著,左手握著她的右手,腦袋枕在她的腰腹。他睡得很安靜,蒼白的麵容也仿佛有了些血色。
“你幹什麼?!”
如歌瞪著暗夜羅,用力起身將他甩開。
暗夜羅盯緊她,眉心朱砂漸漸由鮮紅轉為陰暗。他長身而立,眼底迸出無情的光芒,好似她是他刻骨銘心的仇人。
“你為什麼回來。”
他的聲音沉痛得如詛咒一般。
如歌怔住。有一瞬,她以為自己會被他狠毒的目光殺死。
“等一下!”
她喊住拂袖盛怒而去的暗夜羅:
“你不要走!”
暗夜羅沒有回頭,他像是已無法容忍看到她的臉。
如歌道:“今天是第十天。我要見玉師兄。”
暗夜羅冷笑道:
“見到他,你會後悔。”
如歌驚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暗夜羅挑眉道:“欺騙背叛我的人,等待他的隻能是地獄。”
如歌咬住嘴唇,努力克製身子的顫抖。
“我要見他。”
******
暗河的水在地底緩緩流淌。
四周盡是黑暗,隻有石壁上幽暗的火光映在水麵。暗河的水似乎也是黑色的,偶爾閃動的一絲漣漪,像烏雲鑲的金邊。
死寂的黑暗裏。
如歌的心慢慢下沉,一種窒息般的恐懼令她的喉嚨幹啞。她想要飛奔過去的雙腿忽然像灌滿了重鉛!
她看到了玉自寒。
他坐在木輪椅中,青衣如玉,微笑寧靜。或許因為許久未見陽光,他的肌膚蒼白而透明,身子也似乎比以往更加單薄。
他正在咳嗽。
劇烈的咳嗽使他的肩膀顫動,似乎肺都要咳了出來。掩住嘴唇的絲帕上,是斑斑的血跡。
這樣的玉自寒,恍惚間給如歌一種感覺——
他隨時都會死去!
如歌驚怒攻心,對暗夜羅喝道:“你對他做了些什麼?!”
暗夜羅低笑道:“他原本就是一個病弱的廢人,如今不過是回到原來的模樣罷了。”
不——
不對!
如歌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事情絕不像暗夜羅說得那樣簡單!
如歌走向玉自寒。
她喚著他的名字:“師兄……師兄?!”她把聲音逐漸放大。可是,他卻好像一點也沒有聽見!
玉自寒咳嗽著。
他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外麵的世界。
如歌開始發抖。
暗河的水漆黑死寂。
暗夜羅笑得無比得意:“不僅他的耳朵重新失去了聽覺,他的腿也再次無法走路。”
如歌捂住嘴。
這一刻,她恨極了暗夜羅!
她沒有想到一個人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先讓玉自寒可以聽到可以走路,讓他和正常人一般無異,然後再硬生生將這一切全部奪走!
暗夜羅揚聲大笑:
“這樣就叫殘忍嗎?你未免太小覷了我!”
如歌渾身冰冷。
恐懼和不祥的感覺如冰窟般將她凍僵!
暗夜羅笑得那樣多情:“你看看他的眼睛,清俊的雙眼,如春水般溫柔的雙眼……”
玉自寒咳嗽著,他向如歌的方向抬起頭,他好像感覺到什麼,眉頭輕輕皺起。
但是,他沒有看到她。
他的雙眼俊秀如昔,然而,卻沒有了焦距!
如歌的手輕輕晃了下。
終於——
淚水瘋狂地流下她的麵頰。
他看不到了。
暗夜羅把他的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
暗夜羅嗅著黃金酒杯中的酒香,遺憾道:
“很奇怪,為什麼像他這樣渾身殘疾的人,依然會有一種近乎完美的氣質呢?如果他不曾背叛我,那將會是多麼迷人的男子。”
如歌蹲下來。
她蹲在玉自寒麵前,將臉上的淚水擦去,她努力微笑。
“師兄,我來了。”她輕聲喚著,“我是歌兒啊,我來看你了……你……怎麼又咳嗽得厲害了呢?”
玉自寒沒有動。
他聽不見。
他看不見。
如歌輕輕握住他的手,趴在他的膝頭:“你真是一個壞師兄。每一次都答應會好好照顧自己,卻每一次都沒有做到。”她的麵頰在他膝頭蹭著,讓他的衣裳吸幹她的淚水,“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生你的氣,生氣到再也不想理你了。你為什麼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