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 3)

玉自寒的手動了動。

他麵容有疑惑。

他努力想要說話,喉嚨顫動,發出來的聲音卻隻是“啊——”的嘶啞。

他的聲音也被奪去了。

他再不會說話。

……

那日。

暗夜羅瘋狂地大笑:“一個殘廢居然也會背叛和欺騙我?!哈哈哈哈,你不在乎耳朵和雙腿對嗎?那麼,就連你的眼睛和聲音也一並失去吧!”

玉自寒的功力已然被暗夜羅散去。

他沉默著。

他用最後一刻時間,感受雙腿的站立,感受河水和風的聲音,感受他能看到的世界。他還想用他的聲音再喚一次她的名字。

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想再回到殘廢。

在感受了如此美麗的世界和如此美麗的她,他不想再變回一個無用的殘廢。

淡然的光華如美玉般流淌在他眉宇。

他寧靜得仿佛渾然不知要降臨在他身上的將是怎樣的災難。

最後的意識是暗夜羅瘋狂鮮紅的雙眼——

“你將失去雙腿、失去耳朵、失去眼睛、失去聲音、病痛日日夜夜侵襲你的身體。然而你卻無法死去,直到你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都會活在生不如死的煉獄中!”

……

悲痛將如歌的胸口硬生生撕裂!

她從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

她恨暗夜羅!

她想要將玉自寒所受的痛苦千萬倍報複在暗夜羅身上!

她知道了什麼是仇恨。

仇恨就是不惜一切手段,讓傷害你愛的人的惡魔感受到加倍的痛苦!

如歌把臉埋在玉自寒的掌心。

她哭了。

淚水將他的掌心沁得冰涼。

玉自寒動容,他身子前傾,手指顫抖著去摸索她的輪廓。他摸到她滿臉的淚水和悲慟冰冷的肌膚。

如歌哭著喊:“是我啊!師兄,是我啊!”

她害怕。

她怕這是同他最後一次相見。

而他,卻看不到她、聽不到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到來。

玉自寒劇烈地咳起來。

鮮血從他的唇角淌落,他努力想要說些什麼,換來的隻是更加猛烈的劇咳。

“我是歌兒……”她哭著,緊緊抱著他的腰,“師兄,你知道是我對不對?我好害怕……師兄,我真的好害怕……”

她哭得滿臉淚痕:“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我好聽你跟我說說話……師兄……你不要嚇我……”

他的鮮血滴在她的身上。

恐懼讓她語無倫次,惶恐無措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她哭得渾身冰寒。

一隻溫柔的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然後,他將她抱了起來。

他將她抱在自己胸前,溫柔地拍撫她的後背。他的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含糊沙啞的聲音,但仔細聽來,那是一首失去了曲調的歌。

他拍撫著她。

清瘦的手指在她背上畫出奇異的線條。

被他抱著,她放聲大哭。

他在她的背上畫著什麼。

忽然間,她屏住呼吸——

他在寫——

“歌兒”。

在他的懷裏,她拚命點頭:“是我!我是歌兒!”上天啊,他知道是她了!

玉自寒安撫她,在她背上繼續寫道:

“不要怕。”

她又哭又笑,拉過他的左手,貼在自己唇邊,讓他“摸”自己的聲音:

“嗯,我不怕。”

“你還好嗎?”

“我很好。”

“為什麼哭?”

“隻是見到你太開心了。”她把他的手貼得離唇更近些,凝視他,“師兄,我想你……”

玉自寒微笑,一抹溫柔從他沒有焦距的眼底暈染開來。

他的手指如春風般輕柔:

“喜歡你想我。”

如歌淚眼盈盈。她凝視著他,握起他的手指,她低下頭,吻過他的手指,吻上他的手心。

她久久吻著他的掌心。

玉自寒先是怔住,然後,他閉上眼睛,淚水悄悄從眼角滑落。

她在他掌心寫下:

“竹屋。”

******

第二天。

雪欣喜地撫弄著心愛的紅玉鳳琴,輕輕將琴弦上的灰塵吹去,他的手指撥響美妙的樂符。

雪撫琴笑道:“突然這麼好心將琴還給我,小羅必定是有所求吧。”

暗夜羅也笑,低聲誘惑道:“不僅如此,我還可以助你恢複以前的功力,重塑永生的仙人之身。”

雪瞅著他,笑若花開:“你想得到什麼?”

“讓她回來,讓她徹底離開。”

雪當然知道兩個她指的是誰:“你的心未免太急。她在那個軀體裏住了十幾年,豈是輕易可以被驅走的?”

暗夜羅冷道:“驅不走,就讓她死。”

雪咋舌道:“好殘忍啊。”

“隻要能做到,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真的?”

“是。”

“那我要暗夜冥作我的女人呢?”雪笑得一臉壞意。

暗夜羅勃然大怒,蒼白發青的手指扼緊雪的喉嚨。

雪嗆咳著笑道:“開個玩笑而已。”

“她不是可以供你玩笑的女人。”暗夜羅指骨咯咯作響。沒有人能夠褻瀆她。

雪揉揉自己的脖頸,哈欠道:“是。”

“我要她回來,不再離開。”

暗夜羅眼神陰暗。

其實十九年來她不在身邊,思念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然而,當她的音容笑貌再次出現,幾天幾個時辰的分離卻變得如死亡般不可忍受。

雪撫琴,搖頭道:“我沒有辦法。”

“你說什麼?!”

“如歌那丫頭是關鍵。如果她不願意離開身體,就算誰也無法輕易將她驅走,否則會使軀體一並毀滅掉。”

暗夜羅眼睛眯起。

“如果她答應離開呢?”

雪吃驚道:“她怎會願意?”

暗夜羅不語。

眉間的朱砂殷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我無法信任你。”

如歌直接回答暗夜羅。

雖然暗夜羅許諾,隻要她離開自己的軀體,那麼他會放走玉自寒、戰楓和雪,並且讓玉自寒恢複健康。

但是——

她早已不信任暗夜羅所說的任何話。

暗夜羅道:“我可曾失信於曾經允諾的事情?”

“沒有。”

“那麼,為何無法信任我?”

“因為你是一個瘋狂的人,”如歌答道,“隻要你感到快意,隨時會改變你的決定。哪怕讓他們離開,以後你仍然會去傷害他們。欺騙背叛過你的人,你永遠也不會放過。”

暗夜羅挑眉。

她似乎還蠻了解他。不錯,放他們走,然後再將他們抓回來折磨,並不會違背承諾。

他冷笑:“你以為,你有同我談判的資格嗎?”

如歌望住他。

她的目光澄澈,帶著不屈服的意誌。

暗夜羅道:“就算以後再將他們抓回,畢竟有一次逃離的機會。否則,他們立時就會死在你的麵前。”

如歌臉色漸漸發白。

暗夜羅眉間朱砂一跳,眼底閃過奇異的光芒:“或許,你喜歡留在我身邊。”

如歌一驚。

暗夜羅箍住她的腰身,令她動彈不得。他俯首朝她的耳垂嗬氣,氣息濕潤冰冷,他笑得邪惡:“你是否想做我的女人,因為不知不覺已經愛上了我,所以不介意和她共同分享我的身體。”

如歌一陣惡心。

她嘔吐。

吐出來的是黃水,將暗夜羅的紅衣染得汙穢。

暗夜羅舔弄她的耳垂:“吐吧,盡情地吐吧,我一點也不在意。你與她合而為一,嘔吐的穢物也是我珍惜的珠寶。”

呻吟著,他將她箍得更緊:“看啊,我的身體在為你燃燒。”他腹下灼熱堅硬,緊緊貼住她女性的線條。

“放開我!”

如歌羞憤地大喊。

暗夜羅斜睨她:“怎麼,你不是不舍得離開這具軀體嗎?”

如歌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

她厭惡道:“若是你傷害到他們,我發誓,盡管暗夜冥是我的母親,我也會毫不心軟地折磨她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