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達,因此,這是一個無解之謎。死亡之謎,還不止於此。最令人驚異的是,人類曆史發展到今天,甚至連什麼叫死亡,都產生了疑義。從詞彙的豐富性上看,漢語無疑對死亡有著多樣性指征,這些描述有褒義的,也有貶義的;有雅的,也有俗的。最平常的說法,自然是——死,然這不是敬稱,也不是狹義的貶謂。形容死的漢語詞彙包括:去世、逝世、辭世、離世、別世、晏世、故世、仙逝種種。形容皇帝去世的,另有專門名詞,如駕崩。通俗且婉轉的有:走了,沒了,以及“老”了。還有:閉眼了,伸腿了,蹬腿了。以及北京土語:ger兒了,ger屁了,ger屁著涼了,再加上一個:ger屁著涼大海棠了。但在這裏,都是表示“死”,是對“死”的另一種說法,而不是判斷是否死亡的。帶有判斷性的關於“死”的詞語,則有:斷氣了,沒氣了,咽氣了。或者,換一種方式,叫做:斷了氣,沒了氣,咽了氣。這些說法,實際上代表了傳統中國人對於死的標準的基本評價。什麼叫死亡?就是沒氣了,或者斷氣了,或者咽了氣了。所以我們常常在電視鏡頭上看到,一個人死了,旁的人會在他的鼻孔下用手試一試,看看這人還有氣沒有。這標準,不僅是中國如此,例如“猶太經典關於死亡的基本定義是呼吸的停止,同時也考慮到心髒的停止”。《巴比倫猶太教法典》的釋文《修辭》篇中說:“根據什麼來找證據(說明這個人是活著的)?根據他的鼻子(看他是否呼吸)。有時也可以根據他的心髒(看是否在跳)……”但相對而言,我們中國人對於“氣”則更為重視。中國人重視“氣”。漢語概念中的“氣”,不但具有自然屬性,而且具有醫學屬性;不但具有醫學屬性,而且具有武學屬性;不但具有武學屬性,而且具有哲學屬性。氣是如此之重要,沒了氣,當然就是死了。把沒氣即是死亡換成科學的說法,即循環係統停止了。循環係統不止於呼吸,還包括血液循環。於是,在醫學上,對於死亡就有了不同的標準。一個標準,循環係統,包括呼吸與血液係統均終止了,即認定是死亡;另一個標準,上述係統還在繼續,而大腦已經停止活動——腦死亡了即認定死亡。這兩個標準是不同的,一般地說,前一個係統——循環係統——終止了,那麼第二個係統必然終止。反過來講,大腦已經死亡的,循環係統未必就終止了。於是有了植物人這個概念。即病人的大腦已處於死亡狀態,但他的循環係統尚在活動,或者通過某種外部幫助還可以繼續活動。這樣的情況,作為常閱讀報紙的現代人,恐怕不會陌生。一些病人,其實已經無恢複腦知覺的希望,但他的循環係統仍在活動著。就這樣堅持了一年、二年、三年,甚至更長時間。於是,醫學界就有人提出,這種活法其實毫無意義,而且浪費了國家或者個人大量資財。其實,一些發達國家,早已確認了新的死亡標準,即腦死亡,大腦一旦死去,便宣布這人已經死了。知識界說,一個腦死亡者的存在,會給社會,給本來就不發達的醫療機構,給病人的家庭與親屬,給未曾現代企業製度化的單位,實際上也給病人增加許多無謂的痛苦。凡此種種,以致在早些時候,有關腦死亡的臨床死亡標準,已經呼之欲出,一些人感到,離法律的認定,似乎也為期不遠了。但是,反對的理由依然充分。一個理由,腦死亡主要是植物人的病情是否不能逆轉,如有逆轉機會,宣布病人的死亡是否過於殘忍,甚至是否應認定為犯罪;另一個理由,從人類親情理解,病人還有呼吸,有心跳,就宣布他死亡,相關的親人在感情上無法接受。很顯然,前一個理由是科學方麵的,後一個理由是倫理方麵的。有人會說,這些理由不過是一種美好的企盼罷了。然而事實上,就有昏迷了很久的病人又恢複了知覺的情況。死亡真是一個謎,因為至今我們連一個科學的能夠滿足各方——醫學界、倫理學界、法律界、輿論界等等——的死亡標準還沒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