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自己站了一會兒,似乎也發覺這樣不對,連忙打開隨身帶著的箱子,將鞀(tao)鼓和鼓槌拿了出來。
她在心頭默念了一回自己將要唱到的曲子,這才漸漸放鬆下來。
罷了,不過是來唱個曲兒罷了,也是自己心裏頭生出了太多不相幹的東西,才會心浮氣躁。
二娘將那鼓槌輕輕的敲了一下,聽著那悅耳的“咚咚”聲,這才展顏一笑。
她放下鼓槌,抬眼往窗外望去,卻見窗外兩樹開得極好的花,絢爛輕柔的粉紅點綴在淺淺的綠意之間,美得清淺而溫柔,軟軟的讓人心動。
她忍不住的便走到了榻邊,一條腿跪上去,伸出手去觸碰那粉紅色的花朵。
這花生得極好看,遠遠看去如雲似霞,近了才發現,小小的一朵,竟像是一柄帶著流蘇的團扇。
二娘將花蕊貼在自己的腮邊,柔柔的癢癢的,帶著一種淺淡香甜的芬芳。
“嘎吱——”一聲,是門扉打開了,二娘嚇一跳,回過頭去,便見趙德昌站在門畔,笑看著她。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張皇的從榻上爬下來,一絲儀態也無。她局促的揉搓著手,麵色微紅,眼睛也不敢與他對視,隻是垂著睫道,“衙內,奴失禮了。”
“不妨。”趙德昌推門進屋,一眼便看到了她,微眯著眼睛,一張小臉在陽光下,似乎也映照出微微的光彩來。聽到她說話,方回過神來,“二娘子請隨意。”
他說著往這邊走,二娘這才反應過來,微微退開,看著他在那榻上坐下,意態閑適。
“二娘子,你也坐。”趙德昌看著二娘手中握著的一小片粉色,轉頭往窗外看去,這才明白她方才看的是什麼東西。因笑道,“你喜歡這個花?這是夜合花,也叫合歡。”
二娘原就繃緊了神經,聽到他說起“合歡”二字,心頭一跳,隻覺得手裏握著的花朵直如烙鐵一般。
她又將自己的手往衣袖裏藏了藏,這才低聲道,“衙內,這邊開始聽曲麼?”
趙德昌原是看她喜歡,這才故意引著她說話,誰知適得其反,忙道,“也好,這便開始罷!”
二娘舒了一口氣,轉身走到早就放置好的鞀鼓旁,執起鼓槌,心頭默念著詞句,輕輕一敲,便開口唱道:“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
她的聲音清麗婉轉,唱起這樣微微帶著些感傷幽怨的詞曲,更是讓人百轉千回,柔腸縈損。
然而趙德昌隻聽了這一句,便出聲問道,“二娘子,我記得你昨日唱的似乎不是這個?”
二娘的臉又紅了。她昨日唱的是蝶戀花,講的是那《會真記》中的故事,詞曲香豔,在那市井之中,自然是極受歡迎的。但今日來這樣的地方唱曲,自然不能唱那個。
她輕聲解釋道,“昨日唱的是市井俚曲,怕衙內不喜歡,奴今日便特意選了溫庭筠的十二首《菩薩蠻》,文人士子們,是最愛聽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