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興國八年正月二十五日,趙光義下旨給趙德昌指婚。
女方是忠武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潘美的第八個女兒,姿容窈窕,豔名素著。
潘八娘子時年十六歲,正是青春少艾,芳華正好。
聖旨到的時候,趙德昌正在和二娘說話,聽了秦管家的稟報,下意識的去看二娘的臉色。
二娘的神色卻淡淡的,朝他笑道,“三郎,咱們快些出去罷,免得天使等久了。”
從知道這件事開始,她始終表現得很冷靜。就算是那一天質問他,也並不曾失控。可趙德昌不知道為何,心中總有不安。他寧願二娘哭鬧,威脅,也好過這般安安靜靜,讓人摸不著頭腦。
“殿下。”秦管家又催促了一句,趙德昌隻好起身,出去接了聖旨。
婚事定的很急,如今已是正月末了,聖旨裏卻寫明了,要在三月成婚。這般急迫,讓人不得不多想。
二娘聽了這個消息,卻反而是最鎮定的,“桃花三月,灼灼其華,甚好。恭喜三郎了。”
“子惠。你……”趙德昌擔憂的看著她,“你若是心裏不痛快,說出來也是好的。不必如此。”
二娘搖頭,“並非如此。我是真的替三郎你歡喜的。她是潘相公的女兒,出身高貴,比我不知強了多少,日後也必定是你的賢內助。再說,這位潘八娘子,生得極美,這名聲便是我也聽過的。有才有貌,有德有能,三郎你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見趙德昌要開口,她又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三郎,我早知道你遲早是要娶妻的。而今你的妻子這般好,我……我很替你開心。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不是!”趙德昌打斷她的話,“子惠,你明知我對你的心,為何還要說這樣的話?”
二娘蹙了蹙眉,心裏忽的煩躁起來。她與趙德昌之間,如今已是打了一個死結,不論如何都解不開。她合唱不明白趙德昌如此纏著自己的意思?不過是怕自己太過決絕。
可就這麼拖下去,就真的好麼?那位潘八娘子那般好,憑什麼要容忍自己這個三郎的心上人。而三郎對自己的這份心,又能到哪一日?這些事,三郎不必想,她卻一定要想清楚的。
她將自己的手從趙德昌手裏掙脫出來,也不看他,隻是笑。
她隻能笑,因為除了笑,竟不知自己該對此作何表情了。
“三郎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可知道了又如何?並不是有了心意,便能一直在一起的。
這是劉二娘第一次意識到,趙德昌並不能夠庇護自己。他太年輕,閱曆太淺,考慮的東西也太窄,許多事情,明明已經很明顯了,他卻視而不見。
她知道那是因為他出身所限,根本不需要他去看到那些東西。可她卻不成。
二娘隻覺得心頭的悲涼不論如何也沒法排遣。她和趙德昌之間,這一次,是真的走進了死胡同,不論如何都掙脫不出來。可悲的是這一點,偏偏隻有她一個人看出來了。
原本心裏有千言萬語,不知該怎麼對他說。但這一刻,二娘忽然察覺,其實根本不必說了。
……
也許這樁婚事,除了兩個當事人和極少的知情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喜聞樂見的吧?
就算是三皇子府,秦管家也已經開始指使著人將院子翻修,完全是一副迎接女主人的樣子。
聖旨下來之後,綠雲素心和靈芝仙草都曾經來看過二娘。二娘照常笑眯眯的接待,對她們言語之間的試探和諷刺視而不見。時間長了,那些人大約也就死心了。
也許在她們心底,還打著等女主人進府了,再收拾自己的主意,也未可知。
不過她們不來,二娘還是鬆了一口氣的。不論如何,在自己心情本就欠佳的時候,言不由衷的應付這些人,對她來說,實在是有些吃力。她真怕自己什麼時候就忍不住了。
因為要準備婚事的關係,趙德昌這幾日又忙起來了。禮部天天都要來找他,也不知都在忙什麼。
反正在二娘看來,趙德昌雖然不情願,但也沒有想過要反抗。每天都板著臉去,又板著臉回來。或許是怕她多心,趙德昌也從不提起自己在外麵的所見所聞。
不過也對。二娘想,不管怎麼說,這次都是趙德昌第一次娶妻。而她自己,不過是隨隨便便就領進府的丫鬟罷了。兩者之間的差別太大,連趙德昌都意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