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心細,對這些貼身的物件,總是會多在意些。郭皇後恍惚記得,官家腰間係著的那個香囊,針腳繡工皆與這一個十分相似,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當時看到了,也不過就是看到,並不曾多想什麼,然而此刻見一個宮女竟堂而皇之的將同樣的針線係在腰間,郭皇後實在是不能不多想。她命令道,“抬起頭來!”
李簫踟躕了一下,微微的抬起頭。盯住郭皇後衣襟上的花樣,既不顯得冒犯,又能讓郭皇後看清她。
她實在還很年輕,才十二三歲的年紀,讓郭皇後有些驚訝,“你多大了?”
“回聖人的話,婢子今年十三了。”李簫見郭皇後沒有抓著荷包的事情,也鬆了一口氣。
“十三歲?”郭皇後冷笑一聲,“倒是個有手段的。”說著又將她的臉端詳了一陣,卻實在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不由十分掃興。原以為是個狐媚子,如今看來,怕是想錯了。
“行了,你……”她正要吩咐李簫去做自己的事情,誰知李簫也正偷偷地抬起頭來覷她。
兩人的視線碰在一起,李簫一愣,心中暗叫糟糕,連忙低下頭去。
郭皇後卻有些驚訝,這女子容色不算出彩,這一雙眼睛卻著實好看。波光瀲灩,帶露含情。
更重要的是,這雙眼睛,令她很輕易的便想起了那個被她深深忌諱的女人,劉二娘。
郭皇後心頭平添幾分厭惡,看著李簫,便怎麼看怎麼不舒坦了。再兼那荷包之事,更是讓她皺眉。
倘若不處罰一下這個小宮女,實在難消她心頭的鬱氣。但要處罰她,一時半會兒,卻也沒有筏子。
紅葉察言觀色,知道郭皇後這是不待見這個宮女了,便上前一步,附在郭皇後耳邊說了幾句話。待得郭皇後點頭之後,她便轉身對著李簫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福寧宮做什麼的宮女?”
“婢子李簫,在福寧宮不過做些打雜和跑腿的雜事罷了。”李簫答道。這也是飛雪教給她的,畢竟不能說自己是伺候劉娥的,而且這麼說,也不會惹眼。
“滿口謊言!”紅葉忽然板起了臉,“你說你是做跑腿雜事的,可你身上這件衣裳,卻並不是跑腿打雜的這個品級的宮人能穿得起的。何況,宮人是不能穿紅的,這個規矩,莫非你不知道?”
這個李簫還真不知道。事實上,她身上這件衣裳根本不是宮裏發的。因平日裏就在福寧宮伺候劉娥,因此也沒人說過不能穿的規矩。誰知今日過來送點兒東西,便就被人抓住了。
李簫心裏有些害怕。既怕自己因為這件事受罰,更怕會連累了姑娘。
她忽然明白進宮之前,飛雪姐姐那麼擔憂的原因了。宮裏雖好,卻未必是好待的地方,一不小心行差踏錯,便隻能如現在這樣給人數落,或許還有處罰,更重要的是連累姑娘。
想到這裏,她立刻跪下道,“婢子才進宮,規矩疏漏,請聖人責罰!”
“責罰?你是要責罰!宮人入宮之後,便要忘了自己出身何處,一心一意伺候主子,你不改名也就罷了,竟還連自己的姓都留著!這個且不說,單你身上這件衣裳,並不是宮製的,應是外頭的針線。你一個初進宮的小宮女,如何能穿得上這樣的好衣裳?”紅葉冷冷道。
名字這件事,李簫無可辯白。當初她也曾請劉娥賜名,但劉娥體諒她一片孝心,也覺得簫娘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問題,因此便不曾讓她改名,甚至連姓都保留了。對此,李簫一直是感激的。
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來就算是自己保留一個姓,也是錯誤的。
至於衣裳,這個飛雪卻是教過她的,“回聖人的話,婢子身上的衣裳,是上頭賞下的。婢子不知不能穿,衝撞了聖人,還請聖人責罰。”
“賞賜?你一個跑腿的小宮女,有什麼地方值得賞賜這樣的好東西?我看是你吃裏扒外,為別人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這等小事,可用不著聖人來責罰你。來人,將她帶去六尚局,交給尚儀局,務必問出她的底細!”紅葉吩咐道。
隨著她的話,便有兩個嬤嬤上前,扭住李簫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然後將她拖走。
劉娥收到消息的時候,李簫已經被帶去了尚儀局。她一邊讓飛雪去找張順子,向趙恒求情,另一邊自己匆忙的趕去了尚儀局。李簫才進宮,什麼規矩都不懂,進了尚儀局,隻怕要脫一層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