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方才說什麼,誰有孕了?”
“曹修媛。就是宮裏除了聖人之外,唯一的主位。是今兒晚上宮宴上診出來的,官家也十分歡喜。”楊夫人道,“想來不一會兒,消息便能傳過來了。我不過白說一句。”
“多謝你。”劉娥笑看著她,“的確是好事。官家子嗣單薄,這幾年宮中皆無所出,如今可算是好了。”
楊夫人愣了愣,她本以為劉娥聽了這消息,會生氣的,如今看來,卻全部是那般。
消息已經帶到了,她再留下來,便有些不像。再者,她也擔心一會兒官家回來了,知道自己傳話也就罷了,倘若叫劉娥誤會她是故意在等官家,便幾張嘴都說不清了。
楊夫人離開之後,飛雪才走回來,問道,“姑娘,發生了何事?”看劉娥的臉色,倒不算差。
“曹修媛有孕了。便是今日診出來的。”劉娥淡淡道,麵上一絲情緒也無。
飛雪和李簫兩人聞言皆是一驚,想說什麼,但瞧見劉娥的臉色,便不敢開口了。
其實劉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總覺得整個人飄飄忽忽的,落不到實處一般。如她自己所說,宮裏這麼幾年偶讀沒有動靜,不獨是宮妃和趙恒著急,便是朝臣,也多有意見,不過是被趙恒壓著罷了。
她也知道,出於平衡朝政,或是其他的原因,趙恒雖然極少去後宮,但還是會去的。
他是皇帝,她管天管地,難道還能管一個皇帝,去臨幸本就屬於他的女人麼?
所以劉娥一直以來,不過是在裝傻罷了。當做不知,便是真的不知了。
反正趙恒做得還算隱秘,也從不讓這些事情影響到她的心情,她還能強求什麼?
都是對的,哪裏都沒錯,可是劉娥卻覺得自己心裏,像是有一頭暴怒的獸,叫囂著毀滅那些屬於他的女人,那些能夠為他生下兒女的女人。
可是她不能,不隻不能,她還要笑著說出恭喜,她還要克製住自己,連想一想這個念頭都不行。
趙恒回來的時候,劉娥便是獨自一人坐在窗邊,呆呆的看著院子裏的燈火發愣。
“這麼冷的天,怎麼坐在這裏?”趙恒摸了摸她的手,“都已經冰涼了。飛雪你們怎麼伺候的?”
“是我說想看看景罷了,你不必找她們的麻煩。”劉娥阻止了他的責備,讓飛雪她們退下去。
“怎麼了?瞧著你像是不大歡喜的模樣。是不是因為沒能去參加宮宴?子惠……”趙恒自顧自的說起來。
他心虛的時候,便是這個模樣。因為不知說什麼,反而更能夠顧左右而言他。
看來都是真的了,不必等那些消息傳來,劉娥便能夠確定了。
“並沒有不歡喜。”劉娥打斷趙恒的話,“隻是想起來,咱們一同過的上元節,實在並不多。”
這句話說得簡簡單單,不知為何,趙恒卻從其中聽出了枯槁之意。
他握緊了劉娥的手,“又胡思亂想什麼?倘若你不喜歡宮宴,明年便換個法子就是。如今宮裏還算太平,便是你想出宮去玩,也並非不能。”
“是啊。”劉娥眼角光芒微閃,“我還記得,那年上元,你背我去橋上看花燈。其實那些花燈到底什麼模樣,我都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滿目的燈火,粲然一片。”
就像她對趙恒的感情,說不出是什麼樣子,有多深多厚,想起來卻是無可替代的,讓她越加茫然。
趙恒皺了皺眉,並不喜歡劉娥這個模樣,從衣袖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劉娥,“生辰賀禮。”
劉娥伸手接過那個小盒子。如今還能記得她的生辰的,除了飛雪和李簫,便隻有趙恒了。
其實她知道盒子裏裝的是什麼,因張順子許久之前,便帶著炫耀的口吻說起,官家正在找一對鐲子,要最好的玉,最好的水頭,最好的雕工,必定是要送給劉娥的。
他那麼用心的想要討自己歡喜,若是在平常時候,劉娥一定會極歡喜的打開,不管自己喜不喜歡,都要做出歡喜的模樣,也算是讓他不白費那麼一次精神。
就隻這一夜,她沒那麼多的力氣來敷衍她。
“你知道了,是不是,子惠?”趙恒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不妥之處,低聲問道。
劉娥沒有回答,但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這件事根本無從解釋,趙恒有些挫敗的坐在劉娥身邊,倘若劉娥不自己想清楚,他們之間,便要生出芥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