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紅葉和她留了下來。紅葉的心思，青梅隱約也能猜到些，不過是不舍得宮裏的富貴，又覺得自己未必沒有機會罷了。但她卻不是的……
郭皇後是什麼樣的人，青梅比紅葉看得清楚。郭皇後對別人嚴厲，對自己更苛刻，身邊的人便也要規規矩矩的。這樣的人，怎會允許自己的婢女爬上主子的床呢？
當時她進宮，便是為了留在郭皇後身邊伺候罷了。畢竟，除了她們這些從郭府帶來的舊人，還有誰能全心全意的為主子著想，能讓主子用得順手呢？
她沒想過自己的未來，大不了便是將來老了，做不動的時候，出宮去，守著積蓄過完此生罷了。
而今郭皇後的處境不好，紅葉更是背了主，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她怎會離開？
“你是個好的。”郭皇後頗為感慨的看著她，感慨的笑道，“從前我總覺得你不若紅葉伶俐，總是吩咐她去做事。卻忘了，太伶俐的人，往往心也大。倒是你，一直都老老實實的。”
她說著閉了閉眼睛，“不過如今不管是老實的還是機靈的，我都不需要了。你還是早些離了這地方罷！”
說著便起身往裏裏屋走。青梅看她不欲再提此事，才閉了嘴。
……
“皇後娘娘重病在身，沒有多少日子了？”劉娥聽了趙恒轉告郭皇後的情況，也是十分驚訝，“可……皇後娘娘氣色尚可，瞧著並不像……”
趙恒的聲音便低下來，“太醫說她一直在服用保持容顏的藥物，這東西對身子損傷極大，可見她好強。”
“那三郎的意思呢？”劉娥聽出了趙恒聲音之中，對郭皇後的同情之意，便問道。
趙恒有些語塞。他也知道，劉娥身上背著這個名聲並不好聽，但郭皇後已然是這個模樣，倘若這件事揭露出來，那她便連最後的體麵都沒有了。但這話，對著劉娥，他說不出。
可劉娥已經看出他的態度了。她在心裏歎息一聲，果真，不僅是自己，郭皇後對趙恒，也看得清楚。
他既然已經起了惻隱之心，倘若自己不答應，那他便會與自己生出嫌隙，對郭氏滿懷愧疚。倘若自己答應了，那便要麵對所有人懷疑猜忌的眼神。
但她其實並沒有選擇。別人的目光她可以不在意，但和趙恒疏遠，是絕不行的。
所以劉娥隻能道，“三郎可是覺得愧對皇後娘娘？既是如此，那我便受些委屈，保全了皇後娘娘的臉麵，也是無妨的。她畢竟是趙祐的生母，這些年來，也實在盡心盡力。”
趙恒握著她的手道，“子惠，委屈你了。隻是我也沒有其他的法子。”
“隻要三郎知道我的委屈，那便不是委屈了。我為的是三郎，並不是別的。”劉娥看著他道。
既然已經退步，這個虧必須吃下去，那便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這虧，是為了誰吃的。這一次是她大意了。但其實……如果郭皇後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想來是誰也勝不了的罷？
劉娥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重重心事。郭皇後臨死前的最後一擊，絕不會這般簡單。可是她現在唯有被動的接受，這感覺實在是叫人喜歡不起來。
劉娥肯退這一步，趙恒也是鬆了一口氣。雖然說，自己的愧疚要讓劉娥的承受結果，但他將劉娥看得更加親近，如今暫時的委屈，日後他自然會補償。
雖然這麼想，但劉娥深明大義，主動提出來，又實在令他感動。
他想起郭皇後的哀怨，再看麵前沉靜的劉娥，心思也漸漸堅定起來。倘若他此生隻能愛一個女子，辜負其他人，那他愛的人便是劉娥。這個能為他隱忍，等待，委屈，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至於別人，他也唯有抱著一顆愧疚的心，去盡力的彌補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趙恒正要開口，便聽得外頭響起了叫門的聲音，聽著像是張順子。
他不由皺眉，張順子平素是最心裏有數的，絕不會在他和劉娥說話的時候來打擾，這時候出聲，必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便道，“朕出去看看。”
劉娥跟了出去，便見趙恒走到院子裏，張順子站在門邊稟報道，“陛下，玉宸殿傳來消息，皇後娘娘薨了！”
正是暮色將起之時，院子裏已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的暮色，沉甸甸的，仿佛壓在了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