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夜寒宮漏永(1 / 2)

“你說什麼?”趙恒愣愣的看著張順子,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回稟陛下,皇後娘娘薨了。”張順子跪了下來,“請陛下過去瞧瞧罷。”

“是要去瞧瞧。”趙恒說著便要往外走。

“三郎。”劉娥叫了一聲,待趙恒回頭,這才快步走出去,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我也去。”

不是不明白自己去了也沒什麼用處,但直覺告訴她,這個時候,要留在趙恒身邊。

趙恒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拉著她往外走。

夜色仿佛忽然就降下來了,整個皇宮都掩映在模糊的昏暗之中,就連前路都有些看不清晰。有宮人點了宮燈,走在前麵,火光明滅之中,讓人感到一種淺淡的蕭瑟。

趙恒忽然道,“原來她也會死。”這句話,的確便是他對郭皇後所有的評價。原來她不是不可戰勝的,原來她不是永遠都那麼驕傲倔強的,原來她也會,生老病死。

劉娥隻覺得似乎有人在自己心裏掐了一下,疼得厲害。她皺起眉頭,忍耐著那份疼痛,勸慰道,“三郎別太傷心了。皇後娘娘想來也不希望三郎如此。”

這句勸慰多麼蒼白,她心裏是知道的。但此刻,她隻能這樣說,才能讓自己冰冷而慌亂的心,感到一點點的安定。不然她怕自己堅持不下去。

“子惠,你的手很涼。”趙恒說著,將她的手攏進了他的衣袖之中,“還是穿的單薄了些?”

“並不是。恐怕是在夜露裏站久了,所以才有些發涼,我並沒有覺得冷。”劉娥道。

趙恒點點頭,劉娥便將手收了回來。其實哪裏是手涼?不過是心裏實在是拿不準現在的情形,有些驚慌害怕罷了。劉娥略略低下頭去,心頭又開始煩躁起來。

終於,遠遠的看到了玉宸殿的燈火,也能聽到嘈雜的聲音,趙恒卻忽然站住了腳步。

劉娥知道,他心裏有些怯意,便上前一步道,“三郎……”聲音有些發顫,像是害怕的模樣。

趙恒果然便轉過頭來,細細的看了她一眼,才握住她的手,“別怕,進去罷。”

郭皇後躺在床上,身上穿著的仍是全套的皇後緯衣,甚至臉上的妝容都未曾卸去,整個人看來容顏如生。

太醫在一旁稟報道,“皇後娘娘這是服食了過量的朱砂。”

劉娥忍不住退後了一步,郭皇後竟是自盡的!難怪,難怪她能將時間掌控的這般準確。

就在這一刻,劉娥終於意識到,這一場和郭皇後的角力之中,她終究還是輸了。因為郭皇後實在是太過用力,甚至不惜搭進自己的命,如此,她還有什麼理由不贏?

而劉娥,不管她做了多少的準備和鋪墊,麵對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都是無濟於事的。

原本在她的勸說之下,趙恒已經將對郭皇後的內疚去了幾分,轉而心疼她的忍讓。但郭皇後隻需一死,便讓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流水。

她用自己的性命,讓趙恒永遠的記住她,也永遠的愧對她。這一點,活著的人,永遠爭不過。

劉娥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罷了,就這樣罷,這一遭兒,是她輸了,可是郭皇後贏了又能如何呢?她還多得是機會能夠將趙恒的心攏回來,可是郭皇後的命,隻有這一條。

或許也隻能這般安慰自己了。劉娥看著站在郭皇後床邊,沉默不語的趙恒,心中無奈的想。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心軟,對她心軟,對別人也是一般。郭皇後這一步棋,走得實在是妙。她除了讚歎之外,便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反正她是輸了。

景德四年四月十六日,郭皇後病逝,年三十一歲,諡號莊穆皇後。

自從郭皇後去世之後,趙恒一是出於對郭皇後的愧疚之心,二來也是因為對自己年近不惑卻仍然無子而感到憂慮,時常會想到夭折的趙祐,悲痛不自禁。

他的這種心情,劉娥是無能為力的。不僅無能為力,其實在趙恒黯然傷神的時候,她心中同樣煎熬無比。她原本也該為趙恒誕下一個兒子的,偏偏命苦,失去了那個孩子,也是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而現在,趙恒懷念的,追憶的,卻始終隻有趙祐。至於她那個苦命的孩子,或許早就已經被他遺忘了。

明知不該這樣去猜想趙恒,但劉娥忍不住。是郭氏害了她的孩子,可郭氏的孩子卻還能被趙恒這樣惦念,她心中實在是不平!但對著趙恒,這種不平,她不敢露出分毫。

這般時日長了,對兩個人都是煎熬。劉娥索性對趙恒疏遠起來,她真怕自己哪一日忍不住,便將心頭所想的事情說了出來。那時隻怕難以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