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用涼水衝了衝自己的臉，好讓自己能適應冰冷的感覺，身上被煙草味和酒味包裹著，他抬頭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麵色青白，眼下有些烏青，他厭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眼睛，戴上了自己腿腳都生鏽的了眼鏡，遮住了雙眸。
他換下了身上的衣服，從置物架上取出一塊香皂，用涼水給自己衝了個澡，順手洗了那身酒吧侍者的衣服。
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街上有零零散散的行人。
一夜震天響的音樂聲，江微覺得自己的耳膜還在嗡嗡作響，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像一張灰色的大網籠罩著自己。
街邊已經有賣早餐的小攤開始張羅著一天的生意了。
他想了想拍了拍自己冰涼的臉頰，昨晚已經奢侈一回了。人果然是貪婪的，有了一絲絲的溫暖還想要更多。
時刻保持饑餓才能清醒，他自嘲的笑了笑。抬頭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陽光從氤氳的晨霧中撕開一道口子，微微透了進來。
齊山辭懶懶靠在機車上，手裏還拎著一個頭盔，看到江微從酒吧走出來，衝他招了招手。
江微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沒想到齊山辭一個箭步走上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什麼呢？\"
江微腳下沒站穩，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齊山辭趕緊伸手將他托住了：\"我就輕輕一拍，你不至於吧？\"
江微趕緊站了起來，扶了一下眼鏡：\"是我沒站穩，你怎麼在這裏？\"
齊山辭笑了笑道：\"等你啊，今天一大早就有課，我想酒吧這麼遠，我開車接你會快一點，等到宿舍還能睡兩個小時。\"
江微沒想到齊山辭竟然天沒亮就來酒吧等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抬著頭愣愣的看著齊山辭，張了張嘴卻聽到肚子不爭氣的傳來一陣叫喚。
一大早的路上人丁稀少，除了幾聲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外安靜的出奇，一聲咕嚕聲差點讓江微鑽到地縫裏去。
齊山辭卻被漲紅了臉的江微逗笑了，把頭盔塞到江微手裏：\"你站著等一下。\"
江微順手接了過來還沒問他要做什麼，就看到齊山辭轉身向路邊的早餐攤走了過去。
江微看了看手中冰冰涼涼的頭盔，抬頭望了望齊山辭，他似乎在跟小販說什麼，離得有些遠聽不清楚。
陽光下的早餐攤騰起陣陣熱氣，看得人心裏暖烘烘的。
齊山辭走過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兩個煎餅果子和兩杯豆漿。
\"這個應該挺頂飽的，我也沒吃，咱倆一起吃了再走。\"齊山辭著笑遞過來一個煎餅和一杯豆漿。
江微看了看手中的頭盔，又看了看齊山辭。
齊山辭哈哈一笑道：\"放到車坐上就好了，專家都說不能熬夜，會變傻。\"
江微剛好一點兒的臉又紅了，一大早的涼水澡騰一下全蒸發了。他趕緊把頭盔往車子座上一放，接過了煎餅果子。
齊山辭覺得好笑，昨天那個疏離淡漠的江微此時似乎像是熱氣騰騰熱包子，\"你這麼容易臉紅？\"
江微抬頭看著齊山辭的笑眼有些尷尬的搖了搖頭：\"謝謝你。\"
\"沒什麼，快吃，吃完可以去學校了。\"齊山辭說著咬了一口煎餅果子，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江微看著自己手裏的煎餅果子，焦酥的餅皮上攤著一層薄薄的雞蛋，裏麵酥酥的果子中間還有一根火腿腸，撒著些許蔥花，紅的紅黃的黃綠的綠。
他張大嘴狠狠咬了一口，耳邊傳來果子酥脆的崩裂聲，哢嚓哢嚓。他不再講話開始專心致誌對付著起手裏的煎餅，連豆漿都顧不上喝一口。
\"你慢點，小心噎了。\"齊山辭看著埋頭苦吃的江微忍不住提醒道。
江微愣了一下，抬頭看著齊山辭笑了，嘴裏含含糊糊的說道：\"你說吃快的。\"
齊山辭哈哈一笑：\"倒也不必那麼快。\"
江微點點頭，把一半的煎餅裝回了袋子裏。看著齊山辭道：\"我吃飽了，謝謝你。\"
\"你才吃了一半。\"齊山辭看著他手中的煎餅有些疑惑地道。
\"我飯量小。不吃就餓，一吃就飽。\"江微把剩下的一半裝進包裏。
齊山辭微微笑了笑點點頭把頭盔遞到江微手上：\"這個帶上，一會兒就到。\"
江微接過頭盔有些猶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剛洗了頭發還沒幹。\"
卻沒想到齊山辭直接把手伸了過來在江微頭上來回揉搓了一會兒，細碎的水滴在陽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線，晶瑩剔透。江微能感受到齊山辭手掌的溫度，撥亂了他的頭發。
\"好了，這下幹了。\"齊山辭說。
江微被齊山辭一頓操作搞得有些懵了，就在昨天下午之前，他連齊山辭叫什麼都不知道。
\"發什麼呆呢，快走了！\"齊山辭從江微手裏拿過頭盔直接戴在他頭上：\"上車，抓緊了。\"
江微點點頭趕緊坐了上去。
初秋的早晨已經有了一些涼意。江微穿的有些單薄，他嚐試了幾次終於鼓起勇氣伸出雙手抓住了齊山辭的衣服。
轟隆的機車聲和風聲幾乎被頭盔隔絕在外，他隻能聽到自己淺淺的呼吸聲以及撲通撲通的心跳。
齊山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大早出現在這裏。
如果江微可以早點回去，就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所以他來了，就當自己謝謝江微為了他的錢包等了一下午。
車子停在了學校門口，江微跳了下來取下頭盔放到齊山辭手裏：\"謝謝你。\"
齊山辭笑了笑道：\"你已經說了好幾回了，趕緊回去吧，學校不讓騎機車我隻能帶你到門口，一會兒上課見。\"
\"你要回家嗎？\"江微問道。
\"我住在學校隔壁的公寓，上課方便。\"齊山辭朝著遠處指了指。
江微點點頭：\"那你慢點兒，一會兒見。\"
齊山辭騎著車離開了，江微衝著他的背影揮了揮手。
一夜的喧囂，此時此刻疲憊終於湧上了心頭，江微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往宿舍走去，回到宿舍的時候所有人都還沒有醒，他放下了包輕輕爬上了床。
章程睡得呼聲震天。田齊恩用被子捂著自己的頭，一隻腳擔在欄杆上一晃一晃。江微看了看對麵空空的床鋪嘴角忍不住揚了一下。
如果他也住了進來，可能會跟自己成為朋友吧？
江微被自己奇怪的念頭逗笑了，朋友，對他來說是個奢侈且陌生的名詞。
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朋友也是需要經營的，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光是生存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無法支出多餘。
江微閉上眼睛，緊緊靠著牆，削瘦的身體躺在薄薄的褥子上微微發痛，把自己蒙到被子裏。
他努力控製住自己思緒，過去的每一天都那麼的辛苦，他不想回頭。
這是他在酒吧打工以來第一次有時間可以躺著休息，他不允許自己把時間用在胡思亂想上。
兩個小時淺眠足以讓他恢複一大半的精神。他到教室的時候發現齊山辭已經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齊山辭抬頭看到了江微，衝他招了招手。
江微朝他笑著點了點頭走向了另外一邊。
其實他心裏是感謝的，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也想走過去，像一個正常的同齡人交朋友。
可是現實生活不允許，他下床看到自己包裏剩下的半個煎餅果子的時候意識到自己不配擁有正常的生活。
他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覺產生依賴，那種不屬於自己的依賴和溫存會讓他變得懶惰膽怯。他已經得到過一次教訓，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他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孤身一人走了那麼久，他已經習慣了。
齊山辭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滯，然後了然地笑了笑。
上課的是一個老頭兒，鄭治齊平時挺喜歡江微這個孩子，剛上大學的孩子好多一入校門就跟放飛了的野鴿子一樣，感覺自己能展翅高飛了，幼稚中帶著點自以為是。
江微卻還是像一個高中生一樣規規矩矩，每次上課都是最專心最認真的一個，悟性也高，所有學科都一樣，學到頂尖的水平光靠努力是不夠的，天賦也極其重要。
江微是個難得謙虛認真還有悟性的學生，所以他平時也會多照顧一點。
不過今天的江微似乎有些不在狀態，他明顯感到了江微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他難得從講台上走了下來，走到江微身邊用手敲了敲桌子。
江微慌忙抬頭看向鄭治平，見平時溫和的老師臉上已經有一些慍色，趕緊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鄭治平見他一臉慌張道歉沒在發作，隻是重重地說了句：\"不管有什麼事，好好聽課。\"
江微趕緊點點頭。
被坐在不遠處的齊山辭看到了這一幕，他低頭笑了笑。
江微深呼吸調整了一下自己心態，拿起筆開始認真的做筆記。
齊山辭視力超長，看到江微低頭時露出來的白皙的脖頸，頸窩處有一顆黑色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