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她辦事的時候就叫她老白,戲弄她的時候就叫她小白,走這一路上,發現她已身染重病,卻從不肯就醫,已經暴躁得不行了。
徐留白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別吵我,等你回去了,你是小九還是小八都和我再無關係。”
少年頓惱,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她都沒記住!
一大早他們在廟會上閑逛的時候,就瞧見寺廟外貼著尋人的畫像,當時他就看著上麵那人看著眼熟,結果徐留白一把扯了下來,然後一天都有點魂不守舍的。
那個男人長身而立,當街遇見的時候,她剛咳完血。
他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說想吃酸果,難得她是那樣溫柔相待,卻不想是為了與那人告別。
竟然說以後他叫小九還小八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他不能再惱,可徐留白卻不再理他。
少年欺身過去,這就貼上了他的唇,溫熱的四唇相對,似乎還能感受得到她唇齒間的血腥味道,她睜開雙眸,這就對上了他的眼。
眸色當中,平淡無波,什麼都沒有。
他霸道……失敗了。
一點點靠後,少年抿唇,然後笑,這就對她做了個鬼臉。
徐留白看著他,忽然開口:“你叫什麼名字了?”
他挑眉:“小九。”
好吧,一路護送小九到了陳國,徐留白僅剩的人生就沒有什麼牽掛了。
郭敏已經完全不需要她再記掛了,她的爹娘她的哥哥她所有的所有都去了天上,她不要做回徐靜姝,她就做徐留白。
拿到了些報酬。
她的續命藥碗也剩得不多了,從陳國出來,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
雇來的車夫隻道她病著,行駛得非常地慢。
到了小河沿一帶,幾乎昏睡了一整天,車夫送她到了邊界,收了些銀子,這就把人送到了客棧的大門口。
徐留白已經極其虛弱了,不過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走進去的。
她給自己要了一間客房,然後躺了進去。
她堅持了太長的時間,實在懶得堅持了……
也許明天一早就會有人發現她的屍體,然後,然後她就一家團聚了。
白天黑夜,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並無寸縷,麵部朝下趴著,徐留白驚疑未定,一男人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能堅持到雪山嗎?”
另一個女人的則比較蒼老:“應該可以,但是需要每日針灸,那手法你要盡快學會,老身可沒有力氣跟著你們折騰。”
少年與她一直訊問著她的病情。
徐留白閉上了眼睛,她渾身都沒有力氣,後背上麵冰冰涼的,就這麼在他麵前坦露也的確太不像話,未過片刻,少年回轉。
她指尖微動,他伸手幫她起針,又抓過薄被來給她蓋上。
她歎息一聲:“你怎麼出現在這裏?為什麼要救我?”
少年伸手理順著她的長發,用指尖纏住了輕輕拉扯,見她皺眉,這才笑道:“你也知道疼了?死都不怕還知道疼?”
既然沒死成,也算一段際遇。
徐留白轉過臉來:“我問你怎麼在這。”
他挑眉:“你既然已經順利送我回了陳國,那我現在在哪裏就與你無關了,徐留白我救了你你知道嗎?”
她嗤笑出聲:“我沒想活。”
少年臉色頓變,他恨不能上前抽她一頓,可她身體是那樣的羸弱,也就隻學著她平日扣指的模樣敲了她的額頭,怒道:“徐留白你甘心嗎?你年紀輕輕可為自己活過一天?你成過親嗎?有過男人嗎?和你男人遊走過四方嗎?見過大江南北嗎?你大仇得報了嗎?真的是了無牽掛了嗎?”
徐留白笑:“沒有,都沒有做過,的確……不怎麼甘心。”
少年瞪著她,底氣就有點不足了:“那……正好我想四處走走,你要不要去?”
她身體不好,一日比一日虛弱,小九真的學了針灸,每日施針,他倒是與別個人不一樣,事事親為,常以她的夫君自稱。
他背負著她,從南走到北。
過江河,上雪山。
當真叫她看見,大江南北美景甚多,簡直是美不勝收。
直到那日,她能下地行走,忽然想起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就像是一直記得,當年的那些話,帶著她走過許多個地方,也忘記是哪一日了,他喝多了,然後真的成為了她的男人。
一直一直,很多年。
後來,她每每叫他的名字,他都不願意。
他說:叫夫君才對。
年輕的男人在前麵給她打點一切,徐留白仰著臉看著藍天白雲。
她伸手遮著日光,看見男人逆光而來,猶如初見。
她笑,陽光很好,她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