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塞外風雪(1 / 3)

大雪紛飛的景象,在吃得飽穿得暖的富人、貴人和閑人來說,無疑是很賞心悅目的,但對於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忙於生計的百姓來說,卻無疑是一種折磨的考驗。

貓兒莊是長城外瀚海中的一處集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繁華算不上,說荒涼也不盡然。這裏同樣有官兵、有百姓、有地病無賴、有妓女、有酒樓客棧車馬行,這裏的富人同樣過得舒服,窮人同樣吃苦。

張貓兒在這個鎮子裏屬於不太顯眼的人物。

他算不上富人,可也還沒淪落到受窮的地步,作為客棧的掌櫃,他的心腸算不得陰毒,也說不上良善。

他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他雇來的夥計,當然也隻可能是那種普普通通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對他的脾氣。

他和店裏惟一的夥計“木頭”就挺合得來。

這夥計是他上個月雇的,講好管吃管住,一年兩吊工錢。

這價錢可夠低的,“木頭”卻一口答應了,而且顯出一副很感激很高興的樣子,讓張貓兒看了心裏很舒坦。

木頭是個木頭木腦的年輕人,不過幹活挺麻利,而且聽話。

更讓張貓兒放心的是,木頭臉上有不少麻子坑。

張貓兒的女兒已漸漸懂事,開始和男孩子幽會了,張貓兒的老婆正當虎狼之年,也不怎麼肯安安分分格守婦道。

前幾個夥計都是為了這種“家醜”才被張貓兒含恨辭退的。這回張貓兒總算可以放寬心睡大覺了,木頭實在是個老老實實的人。張貓兒覺得,自己的老婆和女兒總不致於和木頭睡覺的。

勞累了一天,好容易把客人們服侍睡下了,張貓兒才放木頭回廚房睡覺。

木頭剛走了沒兩步,張貓兒又想起件事,叫住他,皺眉道:“夜裏警醒點。今兒店裏住的主兒可都不像是什麼好路數的人。”

木頭應了一聲:“噢。”

張貓兒擺擺手,心神不寧地趕開了木頭,喃喃道:

“唉,可別出事才好啊!”

張貓兒的擔心並非是榿人憂天,事實上今天來投宿的三位客人也的確讓人害怕。

這三位客人一看樣子就是從中原來的。他們的衣飾都相當單薄,卻一點也沒顯出受凍不過的樣子,一個一個臉色挺紅潤的。

而且他們都帶著家夥。兩個男的一人挎了把單刀,那個女的帶了把長劍。

聽他們的談吐,看他們的神情,張貓兒就明白這三位主兒都是中原武林中人,而且位望好像還不算太低。

張貓兒開了一輩子店,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中原武林豪傑和江湖好漢自然也見過不少,張貓兒早已煉就一雙識別“大人物”’的火眼金睛,來人是真的有地位、有身分的豪傑,張貓兒一眼就能看出來。

大部分闖江湖的人手底下功夫雖說不怎麼樣,嘴皮子卻特別來得,而且這些人總喜歡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動不動就罵人,動不動就擄袖子抽刀子打人耳刮子,生怕別人不曉得他們會武功。

而真正身懷絕技、位望不薄的大人物,反倒比較斯文些,說話比較和氣,給錢也比較爽快,做事也比較講規矩,隻不過他們的眼睛顯得特別令人害怕,瞪你一眼,能讓你頭皮子發麻三天。

今天張貓兒就遇上三位“大人物”了。

住東廂的那兩位男人不是一塊兒來的。先來的那位大胡子年輕人姓秦,叫秦九,一身黑棉袍子,樣子蠻斯文的,像是個讀書入,隻是臉色總是發青,好像總是在想心事。

這位大胡子三天前就來了,每天天不亮就出門轉悠,天黑透了才回來。

和大胡子一起住東廂的,是今晚才來投宿的,姓白,山東人,脾氣挺大,派頭也很不小。

和姓白的一起來的那位男客也姓白,也是山東人,脾氣也挺大,派頭也小不到哪裏去。

他們是兄弟,住東廂的是白大,住耳房的是白七。

住在西廂女客房的是今兒早上來的一位中年婦人,模樣周正,身材很動人,隻是眼中似含著無窮的恨意。

她叫慕容貞。

木頭回到廚房,在灶邊搭的地鋪上躺了下來。

他累了一天,早已困得要命,灶膛的餘溫很高,廚房裏暖融融的,正好睡覺。

木頭剛閉上眼睛,就聽見門外有輕輕的腳步聲響。

腳步聲從張貓兒的閨女房門口響起,一直響到東耳房白七房門前停止。

木頭聽到開門的聲音,聽到白七說了句什麼,然後又聽到關門的聲音。

張貓兒的閨女大翠今晚又可以賺幾個快活錢“補貼家用”了。

木頭懶得去聽,可偏偏白七的一句話飄進了他耳朵裏:

“東廂那個姓秦的是什麼時候來的?”

木頭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問他做什麼?,,

“不做什麼。問問。”

“你打招呼叫俺來,就為了問這個?”

“當然不是。我不過是隨便問問嘛!”

然後的聲音自然好聽不到哪裏去。大翠“叫床”的功夫還顯得比較生疏,不似張貓兒的老婆那麼純熟老到。

這兩個女的“叫床”聲音木頭已經耳熟能詳了。他想不通的是,這麼大的聲響,張貓兒怎麼會聽不見呢?

也許張貓兒是裝不知道吧!

老婆閨女和客人睡覺,可能賺到不少錢的,這種惠而不費的事情,她們當然很願意做,張貓兒當然也就懶得管了。

話又說回來,、張貓兒就算想管,管得了嗎?

張貓兒可以管的,隻是不讓她們和自己店裏的夥計睡覺。

原因很簡單。和夥計睡覺,她們快活了,張貓兒卻沒拿到錢。

木頭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他知道不一會兒白七就會舊話重提的。

果然,盞茶工會,白七就敗陣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踉拉風箱似的,大翠的呻吟聲裏,飽含著失望和不滿。

木頭的耳朵又緊了起來,但很快又耷拉下來了。

顯然白七是在用某一種方式努力滿足大翠,大翠的呻吟又變得痛苦了。

白七這麼賣力氣討好大翠,當然是別有用心。

木頭等著等著,越等困境越濃,就在他快睡著的時候,大翠終於以一聲長長的歎息結束了“叫床”。

木頭聽見白七低笑聲:“怎麼樣,這回夠了吧?”

木頭不是很明白是指錢,還是指她的“胃口”。

大翠吃吃笑道:“這話讓俺怎麼說?你就是給十吊錢,俺也不會嫌多的。”

白七談的果然是錢。

“那你看這是什麼?”

“給俺的?”

“隻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話,這些銀子就都歸你。”

“你問。

“那個姓秦的大胡子是哪天來的?”

“三天前。”

“他是一個人來的?”

“咽。”

“他說來這裏做什麼的?”

“做生意。”

“什麼生意?”

“那俺就不曉得了。他沒說做啥生意,俺爹也沒問。”

“他每天都做些什麼事。”

“俺也不曉得。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天黑才回來,哪個曉得他做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