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國(1 / 3)

印度。新德裏。

來到印度,張曉風才知道,牛對印度人來說是多麼神聖的動物,路上街上經常可以看到這種動物,你的鞋子經常會踩到牛糞,人們在充斥著牛糞的河裏洗澡、嬉戲,樂此不疲,似乎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而恒河對印度人來說,是條多麼聖潔的河啊,這裏到處可見漂浮著的死者遺骸,這是一種神聖的儀式,特別是印度教徒死亡時,都會在河壇舉行火葬儀式。

印度教徒去世後,家人會以黃色或白色絹布包裹屍體,然後放在兩根竹製擔架上,以遊行方式抬到河壇火葬地點。

傳統上,將死者抬送到火葬場的任務,應該由家屬擔任,但是現在大部分的人都交給專人處理。專門處理喪葬事宜的人,都是被視為種姓地位最低的賤民。

一般送葬的儀式都非常簡單,但是比較富有的人家,可能會請樂師在前麵演奏,並浩浩蕩蕩地遊行。火葬前,死者的長子必須手持油燈繞行遺體三次,當火葬柴堆被點燃時,死者長子必須將頭發剃光,隻在後腦勺留一小撮,然後到河裏沐浴淨身。火葬結束後,死者骨灰與燒不掉的遺骸會被掃到河裏,代表靈魂已經脫離軀殼,得到解脫。

張曉風第一次看到那些殘骸,他無法置信,但是,見著見著也習慣了,也沒覺得特別惡心,畢竟,每個國家都有著他們的民俗習慣。

還有就是信仰,他們的宗教比中國人信奉佛教更為濃烈,幾乎是全民信教。在這裏,到處可見印度教、伊斯蘭教、錫克教、佛教等的信徒們,而印度教占了絕大多數。印度教也分成很多個體派別,在印度教的許多流派中,以毗濕奴派、濕婆派及性力派為主。

印度教中所崇拜的神有很多,但主要的神有:至尊神奎師那和他的擴展羅摩神、創造之神大梵天、破壞之神濕婆、維係之神毗濕奴。

印度教認為善惡有因果,靈魂有輪回。善行能讓人死後升天,惡行則讓人死後墮為畜生。印度教主張禁欲和苦行,以達到靈魂的淨化,還主張非暴力,不殺生,即使踩死一隻螞蟻也是不仁。因而印度教教徒一般都吃素,最保守的印度教教徒甚至連雞蛋都不吃。

張曉風還經常看到身上隻披一件布,瘦骨嶙峋、毛發奇亂、身懷絕技,視自己身體為罪孽載體的苦行僧們。他還親眼看到一個苦行僧躺在布滿釘子的床上,還看到另外的苦行僧在火熱的木炭上行走,不由念起了“過去種種譬如昨**,未來種種譬如今日生”的感歎,這才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而張曉風根本就不通曉印地語,在來印度之前倒是強化學習了幾天,但是,根本就不夠用,他也不是語言天才。

顧長城是給他安排了一個翻譯,本來他是不想要翻譯的,但覺得真的不要是件不現實的事兒,而且獨自來這個有著悠久曆史並有著濃重宗教氣氛的國家,有諸多的忌諱。

翻譯是個不到三十的小夥子,印度人,個子不高,但挺壯實的,看上去挺熱情的。在他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顧長城給他提供的那個地址。那地址可真難找,如果不是在翻譯的幫助下,他懷疑自己真的會找不到。

那地方雜、亂、髒,像個貧民窯,或者就是貧民窯。

張曉風敲了好幾下門,可能是外麵挺吵的,裏麵的人沒聽到,沒任何反應。敲了好久,終於有個微胖的中年婦女打開了門。這個中年婦女挺醜,除了身材微胖外,臉上還有著大大小小的疤痕,她用警覺的目光看著張曉風與翻譯。

張曉風拿起那張照片,“您好,我找卡瑞娜。”

隻見婦女臉色一變,“她不在。”

砰的一聲就把門給關掉了。

翻譯對他重複了婦女的話,張曉風有點兒急了,他這麼大老遠跑過來,怎麼可以就這樣吃了閉門羹了事呢,他繼續敲門大喊,“大嫂啊,請開門啊,我是從中國來的,受人之托來找卡瑞娜的啊,你一定先給我開門啊,很重要的啊。”

良久,門終於開了一條縫,那個婦女盯著他足有五秒鍾之久,然後打開了門,“你們進來吧。”

於是他們便進去了,裏麵挺小的,就一個房間,吃喝拉撒估計都在這二十多平方的地盤給解決了。

這時,他的眼前一亮,因為他看到了卡瑞娜的照片,而且很多張,可以說貼得到處都是,有她小時候與現在的,看來她非常喜歡唱歌跳舞與瑜伽,有好幾張都是她演出時的照片。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眼前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卡瑞娜的母親,眉目有幾分像。

看這情景,她應該對自己的女兒溺愛有加,並且以她為傲,但是,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麼剛才提及卡瑞娜,她的反應會那麼激烈?

“誰派你來的?”

“顧長城。”這次張曉風很小心翼翼,怕她又一次會把他們趕走。

卡母突然就哭了,哭得張曉風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不過他想,哭起來至少比他要趕他走好,委屈起來的人一般不做沒禮貌的事。

“我知道,他一定會要回她的,我還是等到這一天了。”

“要回?什麼意思?難道顧長城跟卡瑞娜有——”他都可以做卡瑞娜的爹了啊,張曉風有點兒氣憤起來。

“不不,你誤會了,卡瑞娜是我跟顧長城的女兒。”

張曉風不由得仔細看眼前的女人,感覺有點納悶,看她的輪廓年輕的時候可能跟卡瑞娜長得一樣漂亮,但顧長城的樣子可比眼前的中年婦女年輕多了。不過,像顧長城這樣的男人一直養尊處優,而卡母一看就是生活在勞碌貧困中,時間長了,也自然會區別得比較大。

從卡母斷斷續續的敘述與翻譯的解說下,張曉風終於明白了大概情況:顧長城是富家子弟,在中國與印度都有實業,而這些實業都是他父親所留下來的。他在年輕的時候,很好玩,聲色犬馬,整天混在女人堆裏,跟這裏的很多女人有著情感與**上的糾結,卡瑞娜的母親就是這眾多女人之一。

當時,卡母為了跟顧長城在一起,不惜背叛教規與她的父母,這對印度人來說,前者比後者更罪不可恕,因此她受到了深深的懲罰。當時她有著五個月的身孕,為了保住孩子,她用身體死死地護住腹部,為此,她的臉、她的後背至今還有著深深的傷痕。

那段時間,她生不如死,所有的人都拋棄了她,包括她的父母與顧長城。她腆著大肚子去找顧長城,但他剛剛去了中國,她隻能磕掉牙齒連血吞。有很多次,她想到了死,但是,摸著肚子裏的孩子,感受著一次次的胎動,仿佛肚子裏的胎兒在對她說:媽媽,別放棄我,我要看看外麵的世界。就因為肚子裏的卡瑞娜,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氣,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支柱。

後來,她聽說顧長城結婚了,娶了一個中國老婆。中國人其實很傳統,不管他們跟哪國的女人談戀愛,其實在婚姻大事上,他們更喜歡娶本國的女人。聽到這個消息後,她恨不得去殺了顧長城,就在那天,她對小卡瑞娜說,“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那個叫顧長城的中國男人,碰到任何一個跟他在一起過的女人,你就把他們都殺了!女兒,隻有你才能為我報這個仇了,雪我一生的恥辱。”

張曉風倒抽了一口冷氣,卡母繼續說,“當時,我隻是一時氣話而已,那時候真的很恨他。他從來對我漫不經心,而年少單純的我卻把他當成了我的全部,他不知道他已經把我徹底給毀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還有卡瑞娜的長大,我把自己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她身上,所以對顧長城的恨也有所轉移,有所淡化。你看我現在都老了,卡瑞娜也長成大姑娘了。她很爭氣,成績很好,並有著很高的歌舞天賦,她說她要做濕婆的女人,想翻天就翻天想覆地就覆地,想毀滅就毀滅想重生就重生……唉,真是傻孩子。”

此時張曉風的心裏隱隱很不安,莫名其妙地想起給範小雅送殯時,田野裏漫出的大片大片的血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聽了卡母的故事後,會想起那些血來,可能是自己過於敏感吧。

“那麼,她現在人呢,我能不能見她?”這才是張曉風最想說的話,而一開始就表明過,但卡母卻一直避而不談。是的,他當然不能白來,不管怎麼樣,他都要說服卡瑞娜,並把她帶到中國,而她願不願意長久待下去,又是另外的事了,這跟他沒有關係。

這時,卡母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在半年前失蹤了。”

“啊?”

“是的,這半年多來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裏,是死的還是活的,她再也沒有在我的眼前出現過了,我報過失蹤,但均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