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國(3 / 3)

但是那個女人不是卡瑞娜,而是一個華人,叫肖美麗。

張曉風很疑惑,卡瑞娜到底去了哪裏?這個肖美麗又是誰?是唐常青的新寵?本來他打算先回去,但衝著這個疑問,他決定一定要把這個事情搞清楚。

他讓顧長城調查這個肖美麗與唐常青這兩個人,顧長城人手多財氣粗,調查這兩個人應該不成問題。本來,他想告訴蔡萌萌這件事,但是,他不想再讓蔡萌萌插手,感覺連日來所受的驚嚇已經讓她有點神經兮兮了。

所以,給蔡萌萌打電話的時候,他告訴她一切安好,很快就會回來的,讓她注意身體,便無他話了。

他仿佛覺得他們之間永遠就這樣了,不會有突破性的進展了,雖然,他那麼想愛她,但是,他想愛她想永遠守護著她的心,跟怕她的心卻是等同的。多麼矛盾複雜的感情啊!

張曉風調查到了,唐常青雖然目前不在印度,但是,他卻有在印度的房產,是一幢小別墅。那麼,現在裏麵住著些什麼人?他回中國了,帶著那個叫肖美麗的女人,而不是卡瑞娜,那麼卡瑞娜呢?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仿佛看到了卡瑞娜一直被囚禁在那幢別墅,頭發髒亂,目光渙散,人瘦成一把骨頭,或者,被埋在花壇裏的某棵花開不敗的樹下。

他決定跟翻譯、阿曼一起把卡瑞娜救出來,不管怎麼樣,都要找出卡瑞娜,不管是死是活還是瘋掉了。

那天,他經過河邊,看著河裏的遺骸有點擔心,如果卡瑞娜被人殺了,加以焚燒,然後扔進了河裏,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她是被謀殺。

很有可能,卡瑞娜現在真的變成了其中的一具浮屍了,否則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來,她一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依舊是三個人,找到了那幢別墅,裏麵出來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國婦女,看樣子是個保姆。

張曉風便跟她交涉,“阿姨你好,我也是中國人,可是你老鄉噢,請問唐先生在嗎?”

那保姆搖了搖頭,便想關門,張曉風頂住了那扇門,“請問,他家裏還有其他人在嗎?我是他的遠房親戚,投奔他來的。”

“沒有沒有,除了我就沒人了,我隻是看房子的而已。”她邊咕噥著,邊關上了門,看神色,有點緊張。

張曉風對阿曼、翻譯聳了聳肩,“看來真不讓進,那怎麼辦呢?”

翻譯看了看四周,“一個老人家,應該睡得早,我們晚上來探下好了。”

張曉風點了點頭,既然光明正大的不行,那麼就來偷偷摸摸的。翻譯是顧長城安排的人,雖然,他覺得這個人同時也是顧長城的一個眼線,但是目前為止,這個翻譯也沒做過跟他的思想所衝突的事,至少,現在他們的立場是一致的——就是找到卡瑞娜。

到了午夜十二點,三人都一身黑衣,夜行者打扮。別墅的圍牆有點高,但爬上去並不是很難,一個疊一個,再一個拉一個,就越過了。花圃種了些花花草草,天黑,看不清,張曉風也無心關注這些。

這幢別墅偏向中式建築,看得出,主人是比較傳統的中國人,至少,有著念國情懷,或者,有一種叫鄉愁的東西在作祟。這倒是讓張曉風有一種親切感,仿佛此時已經回到家了,而不是異國陌土。

這幅落地式別墅並不大,三間式兩層半的樓。他們先上二樓,三個房間,一個大廳,一條走廊,一個陽台,三個房間的門全都鎖著,開不了。九十年代的中式房子大多門上麵有個裝著玻璃的透氣窗,這窗子倒是方便了張曉風他們。

他們從客廳裏搬了張小桌子,然後張曉風站在上麵,往房間裏看,倒是能看個大概,三個房間均沒有人,也沒有特別的地方。

於是他們又下了一樓,那個保姆,應該就住在一樓,所以,他們更加小心翼翼。一樓有一個大廳,隻有兩個房間,但是,這兩個房間竟然也沒人。那麼,白天的那個保姆呢,她睡在哪裏?難道白天來打掃下,晚上都回去的?這似乎可能性比較小。

那麼,難道這裏是一幢空房子,一幢沒有人居住的空房子?

真的沒有人麼?卡瑞娜難道也不在這裏?

既然是空房子,他們此時膽子稍微變大了,也不用擔心會驚動誰。

“這裏應該還有個地下車庫,這房子的一樓比普通的高。”

“對,走,那下去看看。”

地下室上了一把鎖,張曉風湊上去聞了聞,總覺得有一股變質菜肴的餿味。三個人尋思著怎麼把這鎖打開,現在這個地方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有就有,沒有就沒了。

翻譯用他的瑞士軍刀撬鎖,恍惚間,裏麵似乎有什麼動靜。張曉風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先安靜下來。這下,他們清楚地聽到有人呻吟的聲音。這時,三個人的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了。

於是不管用粗的還是來細的,把那把鎖死活給弄下來了,三人一起衝進了地下室。隻見裏麵真有一個女人手腳被綁著,嘴裏塞了條毛巾,地上還有著沒收拾的剩菜冷飯。那女人瘦得可憐,頭發蓬亂,目光渙散,神情呆滯。但是,那個女人分明不是照片上的卡瑞娜,而且,看樣子,應該是個中國女人。

張曉風趕緊把她身上的繩子解開,嘴巴裏的毛巾拿掉,用中國話對她說,“你是誰,怎麼會被關在這裏?”

女人茫然地看著他,似乎很長時間才明白,他在講什麼話,“我,我是被騙過來的,我來印度是為了給他們送畫的,因為,他們看中了我家先生的畫,但是,卻被他們關在這裏,感覺——好久好久了——似乎比一輩子都要漫長——”

女人說話時舌頭有點打結,顯然,已經很久沒有講過話了。她站起身,顯然站立不穩,張曉風與阿曼扶著她,才能走得動。但是,她原來渙散無神的目光漸漸變得焦慮而熾熱,呼吸也明顯變得急促。一時間,張曉風他們慌了神,以為她要死了。

但是,此時的女人卻變得很有力,她在他們的攙扶之下直直地衝向地下室那張舊桌子,然後哆哆嗦嗦地打開抽屜。當看到一本小冊子的時候,她奉若神明般地捧起了這本書,緊緊地塞到腋下。

張曉風跟阿曼與翻譯對視了下,然後對女人說,“能不能讓我看一下這本書?別怕,我們不會把它拿走的,會還給你的。”

女人看著他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書給拿了出來。

這是一本看上去很古老的書,而且印刷也不怎麼樣,上麵寫著梵文,好些字都是雙影著疊在一起,不像是正牌的書,倒是像複印件。雖然張曉風看不懂梵文,但梵天、毗濕奴、濕婆三者的圖畫他還是看得懂的。

翻譯念出了這本書的書名,叫《濕婆的複活》。張曉風打開了這本書,裏麵的一幅畫差點令他尖叫起來,竟然就是莫高窟壁畫上的六女飛天圖!而這本書,除了幾幅圖外,隻有寥寥幾個字,頁數看上去也不完整。

翻譯一一念了出來,“在位於北緯28度,東經120度的中國東南方,孩子在大火中降臨,必有幾個人因他的降臨而死亡——因為,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神的孩子。神的孩子降臨,必定其身邊的人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體現他的尊貴,他的不凡。但是,他必須在艱苦中存活,體會各種疾苦,像野獸一樣地生活。倘若他能堅持活下去,活過兩周歲,那麼,神將以其堅韌的生命力為寄體。而壁畫裏的女人早已為其作準備,將會成為犧牲品,她們將跳著舞死去,額頭上刻著一隻眼睛,那是跟濕婆心靈相通的眼睛,而她們的屍首,連同一個苦行僧的屍首,擺在一起,神聖虔誠的女子將以這七個屍首給濕婆打通回到人世間的重生路。複活那天,寄體嬰孩便是他的化身,他的力量將變得奇大無比,喜慶的男女們卻不知道這是他們的祭日,那時候,濕婆在跳著坦達瓦之舞,這個世界,便將走向毀滅——”

念到這裏,翻譯的聲音都有點發顫了,而張曉風終於明白了,那個“o”字符的真正含義——原來,它是象征著濕婆的第三隻眼睛,而非他意。

短暫的沉默過後,張曉說,“我們走吧,帶上她。對了,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的神情很遲疑,似乎很費勁兒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我,我叫——”

她的名字還沒有說完,卻看到那個中國老太太不知道何時已站在門口,整個人像一個濃重的黑色的影子,而她的兩隻手,各拿著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像鬼火一樣閃著光。

“你們,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