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曉風去了印度後,蔡萌萌一直覺得心裏不踏實,她怕他再也回不來了,而在她的印象裏,他一直是一個文弱的書生,但是,他的意誌總是一次又一次超乎她的想象。
這天清晨醒來,她又大汗淋漓,她已經記不清第幾次做這個夢了,仿佛隻是電影場景,她飄浮在劇情之中與劇情之外,開始,隻是一個觀眾,一個在看電影的觀眾,看著看著,就走進了電影,成了角色之一。
她看到玉碧輝煌,觥籌交錯,千樂齊鳴的情景,她還看到了梵天,威嚴尊貴的梵天,看到了毗濕奴神,濕婆……幾位重要的神靈都在座,但神情嚴肅,似乎各懷心事。
他們仿佛都在等待著某個神聖時刻的來臨。這時,有幾個女子衣袂飄飛,翩翩而出,手裏各持著一種樂器,載歌載舞,她們的麵容看起來那麼模糊又那麼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噢,姐妹,對,就像是她的姐妹,然後她也成了其中手中持簫的一員。
這時,不知何故梵天跟濕婆吵起架來,而且動靜越來越大,瞬間天昏地暗,鬥轉星移,乾坤顛倒,風沙乍起。她們一時間不知所措,都停了下來。這時濕婆突然出現在她們的中間,擺出了他特有的又令人恐怖的姿勢,跳起毀滅世界的坦達瓦之舞來。這是一種可怕的舞蹈,仿佛有一種神秘的魔力在召喚她們,她們身不由己地跟著濕婆一起跳起來。濕婆似乎完全控製了她們的身心,如果他不停下來,她們也一直這麼跳下去,跳下去,跳到再也跳不動為止。
這時,土地開裂,野獸瘋跑,人們在哭喊,洪水在肆意奔淌,火山噴出了紅色的濃漿。梵天極為憤怒,拔劍揮了過來,砍落了她們的腦袋,一個緊接著一個。她看到了自己的頭顱在地上無力地滾動著,她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那雙眼睛看起來痛苦極了。
那一刻她感到了疼痛。
就在這時,她驚醒了,她是其中最後一個被斬首的女人。
這次醒來,她再也無心睡眠,這個夢糾纏了她很長時間,而這段時間,更加頻繁。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早已經死了。
她覺得口渴,又覺得有尿意,上了衛生間,然後去客廳倒水。去客廳,都要經過張曉風的房間,外麵似乎在滴滴答答下著雨,她不知道張曉風的房間是不是關好了窗,於是便擰鎖進去。門並沒有反鎖,窗戶倒是關得很齊。
她想重新看一下她跟張曉風那天總結的資料,她想知道,自己連日來的怪夢到底跟現實有沒有關係。
她打開了張曉風辦公桌的抽屜,一張一張地看著那些資料。當她看到那幅畫,那幅六個女人像的時候,一下子呆了——範小雅、丁氏兩姐妹、肖影、不知名的女人,還有個——分明是自己!
她看了下這幅畫背後的落款時間:2010年5月。
蔡萌萌渾身顫抖起來,難道這是幅死亡之畫?所有畫裏的女人都得死!而且是都得狂舞而死!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我為什麼會在這上麵,這畫到底是怎麼回事?不,不會的,不可能,世界上那麼多人,怎麼偏偏會是我?
她想起張曉風躲躲藏藏時的神情,原來,他是早已經知道的,一直瞞著她而已,而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那麼,很快就會輪到自己了,死亡之手已經在無形中探出來,隨時會扼住她的咽喉,活活地把她置於死地,然後露出猙獰的微笑。
這時,她突然想起了那個被火毀了容的快遞員張禎,他在死前告訴過她,起火那天,他看到一個異族打扮的人,眼睛裏噴著火。靜安公司的火災,是的,絕非是偶然,是一場策劃,一場蓄意的陰謀,裏麵一定有著一個秘密,而靜安公司的人都知道這個秘密,所以,才會置他們於死地。但這場火災,到底跟畫像女人之死,還有那個摩洛哥有什麼關係?
而且那個瘋掉的馬頭琴樂手為什麼就剛好出現在那裏?
蔡萌萌越想越覺得蹊蹺。但是,目前為止,除了摩洛哥的四張消失的圖跟畫像裏的女人之死有關係外,跟靜安公司卻並沒有什麼聯係。
當她處於苦思冥想的狀態下時,她似乎聽到了敲門聲。她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鍾,3點03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時間怎麼會有人敲門?但是,外麵的敲門聲卻非常堅定,一下,一下,又一下。
任何一個獨自在家的女人,在淩晨三點聽到敲門聲,沒一個不會感到恐怖的,蔡萌萌更不例外。是的,這個時間,這個下著雨的抹黑的淩晨,有人在敲她家的門,不,是張曉風家的門。
但是,張曉風並不在家,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他今天剛打過電話,說要再遲幾天回來。那麼,門外的人會是誰?找她還是找張曉風的?
不,不能開門!蔡萌萌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是,卻沒有做到。腦子裏充斥著連日來的死亡事件,一定是向她索命來的!來索命的才會在陰氣未散的黎明之前把她帶走……不,我不能開門!
但是,那敲門聲卻依舊陰魂不散,不急不徐,一下,一下,又一下,連間隔的時間都差不多,就像是一款正常運行的鬧鍾,有條不紊地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