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鐵錘般的拳頭最後重重落在了陸曉嵐身後的樹幹上,翠綠的葉子紛紛落下,泥腥味讓她感到惡心。
直到沉重的腳步聲由近而遠,汽車發動的聲音劃破了夜空,陸曉嵐才重新睜開了雙眼,目送遠處的車燈消失在山間的道路中。
即使這次也能幸運地攔截到高速上過往的車輛,陸曉嵐也沒有信心走下去,因為她身上的衣服早已一片淩亂,被撕破的襯衣僅能遮住身上重要的部位。
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因為要她向秦海求饒,無疑讓她比現在的難堪更痛苦千萬倍。
遠處的萬家燈火越發迷離,筋疲力盡的陸曉嵐也累了,把頭靠在身後的樹幹上,靜靜地看著城市的那頭陷入了沉思。
她想鄒阿姨和小雨了,很想很想。
她們還沒有離開海市的時候,陸曉嵐每周都會抽時間陪她們吃飯。她最愛吃鄒阿姨煮的三杯雞,每次都能吃上三碗白飯。那些日子清貧,偷偷摸摸,卻那麼的真實和快樂,可是現在對於她來說,遙遠得就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看得到,卻夠不著。
其實陸曉嵐不是一個軟弱的女子,可是此刻的她感到鼻子一酸,眼眶內滾燙的液體讓她的雙眼痕癢難受。
“小嵐,不許哭,你哭起來的時候醜死了。”
朦朧當中,陸曉嵐的耳邊響起了鄒宇昔日的話語。每次當她遇到困難和挫折的時候,都忍不住躲在角落裏哭泣,鄒宇會在身邊鼓勵她說,“小嵐,不許哭,你哭起來的時候醜死了。”
每次聽到鄒宇認真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曉嵐就會破涕為笑。
如今鄒宇已經不在了,陸曉嵐也不許自己哭泣,否則他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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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汽車在高速公路上一路狂飆,很快超越了其它車輛駛至鬧市。秦海也不清楚,為何最近的心情起伏這麼大,好久沒有爆發的壞脾氣就這麼輕易地奪胸而出。
是因為那個寧死,也不願意屈服於自己的女人嗎?
當陸曉嵐蒼白無血色的笑臉在他腦海中浮現的時候,他的內心如同被一隻熾熱的大手抓緊,窒息得透不過氣來。
秦海緊握拳頭的雙手狠狠地往方向盤砸過去,前方的車輛早已排成車龍,根本超不了車。他仰起頭靠在座位上,目光越過褐色的玻璃窗落在路邊的一間首飾店上。
那是一間專賣黃金的首飾店,喜慶的龍鳳手鐲和項鏈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金碧輝煌。秦海咬著自己的下巴,一股酸意從內心泛起。
三年前的那一幕清晰地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如同潔白的羽毛飄落在他的心尖上,拂去了他一整晚的浮躁和不耐煩。
綠燈亮起,排了長龍的汽車開始緩慢移動。秦海一個激靈,從前方兩部汽車的間隙中衝了過去,不顧急刹車的眾多車輛,扭過方向盤掉頭往高速公路的方向飛奔過去。
秦海並不是一個衝動的男人,但剛才的行為卻是他內心深處的一種推動。他的手腳似乎不受大腦的控製,毅然地掉頭向上林苑的方向回去。
他在擔心陸曉嵐的安危嗎?為什麼內心會有種不祥的預感,彷佛懸空的身體一下子墜落,許久也找不到著陸點。
不,她隻是他身邊眾多女伴的其中一個。他們之間存在的隻有交易、生理需求、玩弄,根本不會有擔心、慌亂或心悸。
心,跳得很快。
他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豆大的雨點拍打著汽車的擋風玻璃,濺起了一朵朵的水花,繼而變得越來越猛烈,迎著風不斷撞擊車身。
秦海加快了速度,沒多久就下了高速往山上直駛過去。當汽車停靠在剛才離開的位置時,他不假思索地冒雨衝出了車廂,跌宕跑到那棵大樹下。
當發現瘦小的身體卷縮成一團靠在樹幹上,秦海懸著的心才重新複位。或許他沒有在意,自己在看到陸曉嵐的那刻,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喂…”秦海彎身蹲下,伸手推了陸曉嵐一把。她那蒼白的臉孔從淩亂的發絲中露出來,眼睫毛上沾滿了濕潤,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你沒事吧?”
陸曉嵐睡得迷迷糊糊的,右手不聽使喚地甩開了秦海的手掌,低聲呢喃說,“秦海,你這沒良心的男人,真的把我一個人…丟下來…”
聲音軟軟的,拳頭砸在秦海的胸前就像搔癢般。秦海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柔弱的陸曉嵐,孤單的身影倚靠在樹下,頭發淩亂一片,小巧的鼻尖也沾滿了雨露,看上去讓人心生憐愛。
秦海的心情恍惚,情不自禁伸手拭去她鼻翼上的水滴,冰冷得讓他有種衝動想要捂熱。他抱著她的肩膀,一整晚的怒火都被陸曉嵐可憐兮兮的樣子瞬間消退。
“這裏太冷,我們回去吧。”他彎身抱起她,發現她的頭順著手臂滑落到他的胸膛,稍微扭了扭,然後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陸曉嵐不胖,可是這晚的秦海把她摟在懷裏,卻感到沉甸甸的。他把她塞到副駕駛座上,幫她扣上安全帶,也未能弄醒她。
也許,她今晚真的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