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右手徹底垂落以前,他的靈魂遊離間仿佛飄忽著回到了過去的時光中,那些在過往的幾十年裏,他曾經經曆過的生離死別、喜怒哀樂等一係列的片段點滴,此時此刻,都宛如陳舊的黑白電影一樣曆曆在目,耳畔邊甚至還響起了那些深刻動人的話語:
……
“你說小高,咱們這一路都找了多少村子翻了多少地道了啊,那大佬要我們找的東西它就是不出來!我看這八點也快到了,要不找完這裏就先回去集合得了!沒準肇頭他們已經找到先走一步了呢?!”
“仇老怪你先別急喲,丁老板不是還沒聯絡我們嗎?就說明肇頭他們應該也是沒什麼收獲啊。所以咱們還是再仔細找找,看漏了可就不好了。”
“欸你別說,這還真奇了怪了,這麼長時間老板還是沒聯係我們?難不成……”
“別瞎扯白賴的,烏鴉嘴!”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這麼激動幹啥子?保不定是丁老板忙活著一不留神給忘了呢……嗯?不對?小高你過來看,這裏還有一條通道——啊不對,怎麼前麵還有一條路……等等等等!那邊的是什麼東西?!”
……等等,不對啊,這些聲音聽上去怎麼不像是出現在腦海裏的?而且無論是兩人說話的口音,還是“仇老怪”那個看上去稀奇古怪的名字,在他的記憶中都是毫無印象,或者可以說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難道是自己將死之時精神崩潰到極致,於是自我催眠產生了各種各樣的幻聽?還是說……
夏欒不知從哪恢複的力氣,艱難地扭動起身軀,想從黑猩猩一連串的掌擊轟炸與身形壓迫中逃離出來。就在這時,通道那邊另一隻還在吞食著掉落幹糧的猩猩身前頭突然詭異地閃了一下,像是一道燈光照耀進地洞裏,亮得那許久未見光的猩猩險些瞎了眼睛,頓時驚吼一聲,直立起身,擺出如臨大敵的姿勢,那看似笨重的軀體迅捷無比,輕而易舉地就爬上了旁邊一根豎起的柱狀物體,再氣勢洶洶地朝著那光亮與聲響的來源處飛撲過去。
借著地道外麵投射而來的光束,夏欒眯起被鮮血沾染到的右眼,遠遠地大概隻能感受到那爬到半空中的黑影像是一道席卷的旋風,突發而起又自由下落,外麵兩人這會子功夫才看清那凶猛野獸的真實麵目,縱使這兩位大風大浪幾十載,活了小半輩子什麼世麵沒見識過,在看到這樣一隻大黑猩猩朝他們衝過來的片刻,都是驚得徹底呆了。
那個身材魁梧些的男子率先反應過來,連連後退幾步驚叫出聲道:“我操操操!——這尼瑪什麼情況,不按套路出牌啊,地道裏麵怎麼會有猩猩的?!”
大黑猩猩看著兩位不速之客,一個嚇傻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個張牙舞爪著往後逃竄,樣子頗為滑稽可笑,嘴巴裏忽然就洋洋得意一般地“呼哧——”怪笑起來,趁著勢頭就往那一動不動的人方向揮拳擊打。那退跑的男子發覺勢頭不對,慌亂之下急中生智,將手電調到最大亮度往猩猩的臉部照射過去,大黑猩猩在黑暗中待得頗久,忽遇一道強光直入眼底,頓時刺疼地一陣怒哮,齜牙咧嘴地捂住眼睛,身上的動作便緩輕了些許。
趁著大猩猩暴盲再難行動的檔口,那男子再一個箭步反衝回來,拽住嚇傻了的夥計的衣領往後一拖,疾呼道:“他娘的小高!危急關頭發什麼愣,等著被它吃掉嗎?”
喚作小高的夥計被他拖得一陣踉蹌,瞬間拽過神來,一張煞白的麵容上血色全無,指著大黑猩猩所在的方向哆哆嗦嗦地道:“啊?!你說啥,猩猩會吃人的?”
“你這不廢話嘛你!”男子狠狠拍了下小高的後腦勺,“我先問你,咱們出發前有帶什麼可以用來攻擊的武器沒有?”
“啊啊啊?哦,哦——”小高一麵回想,一麵顫抖著手摸索進身後的行囊裏,不一會兒就從裏麵掏出了一把小型手槍,“我記得之前好像帶了把防身手槍,不過射程範圍小,子彈又有限,能不能對付這隻大猩猩還……”
男子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槍,厲聲打斷道:“能用就行了,關係到性命的事還顧慮那麼多幹嘛!”說完,他又用手電照了照那頭還不斷發出低沉咆哮的猩猩,這回它倒是學聰明了些,側過臉孔隻循著光亮大致的方向撲騰過來。這頭兩人哪還給它再攻擊的機會,然而猩猩的黑影在光束閃爍間忽隱忽現,搖擺不定,弄得他們也很難對準其要害部位。等到大黑猩猩又往光源這裏靠近了些,揮舞的巨掌近得簡直就要拍斷二人脖子的時候,那男子眼疾手快,看準時機往它頭部利索一槍,響聲低悶,卻隱隱有如雷貫耳之威,那猩猩的頭部在遭此致命重創後血漿四濺,黑茸茸的軀體猛一陣蜷縮抽搐,兀自掙紮幾下,卻是再也頹然不動了。
四周空氣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那男子不放心,又往大黑猩猩的要害部位補了幾槍,在確定其生息全無以後,他與小高二人這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了口氣。
他把手槍重新交還給小高,“呼——可算弄死它了。他奶奶的,我活到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這麼隻大黑猩猩,等老了以後一定要把爺爺我這些光榮事兒告訴給我的徒子徒孫們好好吹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