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勁風簇擁著巨大的黑影,自地洞最上空直落而下,如萬鈞之勢整個地壓到夏欒的頭頂肩膀上,將他連帶著往前一撲摔進了通道裏,速度之快直叫人咋舌,他幾乎沒有任何的時間去思考那藏在地道裏的龐然大物到底是個什麼鬼玩意,隻能勉強用手臂支撐著緩衝,避免了臉部朝地的狼狽姿勢,然而胳膊肘壓迫地麵,頓時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撞得他幾乎沒暈厥過去。
身後那怪物順勢就滾到了他的後背上,“呼哧呼哧——”的鼻息聲伴隨著幾下子極其低沉的吼叫,打著旋兒從後頸一直鑽入到他的耳蝸裏,前後一冷一熱的交替讓夏欒咬著牙打了個顫,猛地一使勁就挺立起身往後仰倒,反將那怪物壓在背下,趁機趕緊打開手機屏幕往後一照,然而僅這匆匆一瞥,便瞬間令他全身涼透。
這隱匿在黑暗中的巨影,當然不會是躲在了地道裏的村民,更不是什麼科幻驚悚片中經常出現的喪屍怪獸一類的,而是一隻麵相猙獰,渾身長滿黑毛的大猩猩。雖然比起成年猩猩而言,眼前這隻明顯體型瘦小了一些,而且在無光的環境下,其行動也更加遲緩,但是按照自然常識來看,一隻正常體格的黑猩猩,其臂力能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好幾倍,這要擺在競技場裏絕對是被秒殺的節奏。由此而知,就算現在的情況對這隻猩猩再怎樣不利,就憑夏欒一個人公然去和它叫起板,結果怎麼想都會是自己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於是在這短短的一兩秒時間裏,夏欒腦內風暴的轉動速度堪比火箭飛天,千百種想法念頭在極度緊張的高壓控製下被濃縮成了一個字:跑!說時遲那時快,夏欒趁將那頭猩猩按到在身下的嫌隙猛一骨碌爬起來,往那來時的地道口衝去,殊不知背後那猩猩的動作比他還敏捷,一大巴掌揮過去,一把拽住了夏欒背上的旅行包,相向的兩個力道一對峙,悲劇的隻有正當中那個受力物體。果不其然,以帆布背包的質量哪裏撐得住,就聽得“撕拉——”一聲,旅行包被撕裂開一道大口,裏麵的東西跟決了堤的洪水似得破口而出,盡數落到地上。
這一係列的動作就發生在瞬息之間,夏欒感覺到背上的旅行包一下子輕了不少,心裏麵又是一陣慘淡戚戚。這天煞的日子,突降而至的泥石流也就罷了,因各種緣由與這黑猩猩不期而遇也就罷了,現在他千裏迢迢辛辛苦苦帶回老家的複習資料以及各種論文刊物,到頭來也不得不死不瞑目地埋葬於此等是非之地,簡直是要讓人懊悔得痛哭流涕、肝腸寸斷,非身死不能罷休啊,唉……
盡管要讓那些他花費大半學期收集整理的刊物資料流落此處,實在是個讓人身心俱疼的決定,但此時再跑回去撿就更加是個不切實際又魯莽愚蠢的選擇了,因此夏欒再顧不得這些,拿出百米衝刺的勢頭拚了命地往前奔。然而方才由於注意到猩猩是看見光亮才襲擊的自己,倉促之中早就關掉了手機屏幕,打算摸到一邊的牆壁再順著往回跑,可天知道這地道的岔路竟完全不似主道那般狹隘,他伸出手尋了半天竟沒碰上任何可以碰觸的邊緣,相反倒是腳邊突然間踩到了什麼堅硬的物體,那物體立馬滋溜溜地跟著移動起來,夏欒的身體瞬間失衡前傾,下一秒,就再次狼狽地撞進了一堆疊起的重物上,那些重物搭得倒是不太穩固,被這陣勢一碰,零零散散地就滾落開來,發出“刺啦刺啦——”極其刺耳的撞擊聲。
夏欒的額頭挨到那些堅硬的重物上,頓時眼前的金星炸開了花,腦海裏卻是一片清明,耳邊兀自回蕩著墜落的脆響——他大概是明白之前在外麵聽到的動靜是怎麼來的了。一隻手急忙搭上那被他撞到的物體,觸感十分冰涼,而且相當圓潤光滑,估摸著應該是鋼管之類的東西,聽聲音像這樣的鋼管數量恐怕相當之多,全部都堆積在這個略微寬闊的地洞裏麵,看來這通道不僅能作逃生之用,順便還充當起地下存儲庫房的角色來了。
不過在生死關頭,他當然沒什麼精力去研究這麼多鋼管堆放著意義何在的問題,而且照這情形他怕是找錯方向跑到堆積鋼管的通道裏處去了,他顧不上疼痛,竭力從滾落的鋼管堆裏爬出來,正考慮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既逃過黑猩猩的襲擊又能準確找到逃生路口的時候,忽然間發覺這氛圍似乎不太對勁,按理說剛才搞出那麼大聲響,那隻猩猩肯定會知道他的行蹤並氣急敗壞地撲過來,但現在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黑暗裏越是寂靜,就越是讓人惶恐不安。夏欒強撫下起伏不定的胸口,一麵豎起耳朵凝神靜聽勘察著周圍的一切,果然,就在前方不遠處,幽幽然響起了猩猩特有的呼吸聲,以及類似於嘴巴咀嚼的吞咽聲,不仔細聽還真不能輕易發現。
夏欒聽到這些聲音,心底裏竟是不由得一喜。他想起來在回鄉途上特地買了些許幹糧,臨出車站前還剩了不少,剛才那一拽拉應該是讓幹糧都掉了出來。雖然還弄不明白,平日僅能在課本或是動物園裏看到過的大猩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地道裏,但是呆在這無人的地道裏肯定也是覓食無果、饑餓難耐,聞到食物的香味便把剛才的事情全拋到腦後去了,這無疑是個逃生的大好機會,趁著猩猩的注意力不在自己這邊,趕快找出通道的出路逃之夭夭。這樣猩猩得到了食物,自己也能僥幸脫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互利共贏”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