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繞過身旁一處尤為粗大的鋼管,盡量試圖不再去觸碰那些刺啦響的東西以觸怒進食中的黑猩猩,可是還沒走出幾步,那“呼哧呼哧”的呼吸聲近得好像就在自己耳邊,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神經敏感出現幻聽,而當那呼出來的熱氣就噴灑在自己的身上時,他的腳步就仿佛凍僵一般,再移不得半點。
夏欒機械似地轉過頭,差不多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才勉強使自己望向身旁那粗大鋼管的管口,這一次,迎麵撲來的腥味更加真切,黑暗中分明不見一物,他卻清楚地感覺到,那藏在管道裏麵的另一隻怪物,正用它極度厭惡與輕蔑的眼光,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
空間內的所有聲音忽如潮水般地退去——
在這簡陋又破舊、堆滿了鋼管等雜物的地下通道裏……竟然還有一隻猩猩?!
這隻猩猩,看樣子不久之前還藏在巨型管道裏麵棲息睡覺,直到夏欒撞倒了鋼管堆,造成巨大響動,終於徹底驚醒那餓著肚皮好不容易沉入夢鄉的黑猩猩,尤其是待它睜開眼,麵前傳來的竟是人類的氣息,其渴求食物的欲望與占據地被入侵的憤怒可想而知。
意外發生的狀況擺在跟前,夏欒腦內那台計算機卻是徹底熄火,再也轉不起來了。其實他偶爾還會抱著僥幸的希望:這隻猩猩剛剛醒過來,黑暗裏還什麼都注意不到,自己隻要不動聲色地一溜煙逃走就好……雖然這些都是胡說八道,因為在他這樣想之前,管道裏的那隻猩猩已經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撲到跟前,粗暴地將他摁倒在地上,同時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上了他的左肩膀。
黑猩猩的鋒利犬牙絕對不是長著好玩的,這一咬便直接刺進骨骼,鮮紅色的血液瞬間狂湧如泉,外衣合著肌膚被一並撕開了去,夏欒幾乎是本能地**出聲,然他的胸腔被黑猩猩的身軀緊壓著透不過氣,怕是連往裏吸氣都極難做到。血肉分離的痛楚使得他的左手酸麻無力,就跟是被刀刃生生砍掉一般,他從小到大又受過幾次這類程度的痛苦,甚至覺得就算再讓他被鋼管多砸幾下都無關緊要了。
暈沉沉的視野裏,漫無邊際的黑夜搖搖欲墜著好像泛起了漣漪,夏欒突然意識到,原來一個人距離死亡是那樣的近,近得仿佛他隻要稍稍抬手,就能從人間一下子夠到天堂、再慢慢墜入到地獄。
這個世界,其實沒有任何能夠無限接近碰觸到的地方啊……
但是,在抵達終結之前……不再去爭取拚一把怎麼行?
夏欒勉力動了動右手手指,忽而意識到手裏還緊緊攥著手機,雖然那是他勤工儉學幾個月才買來的山寨貨,質量什麼的不一定過關,卻是此刻他唯一還能當做武器的東西。所謂人這種生物,到了危急關頭那真是什麼都能豁的出去,夏欒屏住呼吸舉起手機,把全身的力氣投諸到右手上,估計對準黑猩猩的後腦勺就砸了下去,心道我如果真的死在這裏,哪怕隻是這全力的一擊也好,不能重創它,無論如何也得叫這罪魁禍首吃點苦頭吧。
小小的山寨貨色在黑猩猩的雄壯體格麵前實在是排不上號,不過多多少少還是對其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影響。夏欒咬牙掄上幾下,那黑猩猩便吃痛地連連怒吼,似乎是察覺到地上那個垂死掙紮的活人給自己帶來的潛在威脅,它匍匐的腦袋驀地一下抬起,順便啃走了夏欒左臂上一塊皮肉,他卻咬牙像毫無知覺一樣地抓住這個空檔,把手機狠狠掄到它正麵朝他的臉上,這一下不清楚是砸中了哪裏,但總歸差不多是命中了黑猩猩的要害,隻覺它壯碩的軀體猛一戰栗,竟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手掌匆忙捂住被打中的臉孔,夏欒一看情勢,頓感有望,抓起手機準備趁勢追擊。不料那猩猩接連受挫,早已怒不可遏,軀體往前一傾,百餘斤的體重壓在他身上,險些就折斷了胸腔的肋骨,或許那一擊是打中了眼睛,它疼痛不已又氣急敗壞,一隻毛茸茸的手掌就往空中胡亂揮舞,其中一掌將夏欒的麵孔打歪,右半邊臉正好撞上旁邊的鋼管一角,冰冷透骨中伴隨著火辣辣的痛感,很快他便覺得有溫熱粘稠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直到這時他才稍微喊出點聲,但已是嘶啞不堪。
夏欒一張臉脹得發青,靈台意識模糊一片,唯有身體出於本能還想作出反抗的動作,然而剛才那番搏鬥已經耗盡了他全部體力,現在全身虛脫疲軟,而那猩猩每一下的攻擊無不有直取性命之勢,想來它是打算先把獵物搞死再好好享用美食了,雖然臉部遭到重創使它的行動有些魯莽淩亂,但光是憑借猩猩過人的臂力,自己在亂拳之中被活活砸死隻是遲早的問題,看來這一切真的是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