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等他,他卻沒有來。周若琦憋著一股氣回到家裏,甩掉高跟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氣傅子謙不守信。沒有開電燈,屋子裏黑漆漆的一片,靜得令人心寒。窗外有電車的聲響,應該是電車回廠,不遠不近地傳來,更突顯了她的孤獨。

李媽聽見聲響,披衣起身,替周若琦開了燈。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痛了周若琦的眼睛,她用手遮擋著燈光,不耐煩地吭了一聲。李媽道:“有個傅先生打電話來找你。說是讓你回家了,就給他回個電話過去。”周若琦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已經是深夜,應該已經入睡。但周若琦生傅子謙的氣,一把抓起話筒,撥了號碼。在這樣靜的夜,電話鈴聲會驚擾他的好夢,也算是對他失信的報複。周若琦想象著他從夢中驚醒的模樣,不免覺得暢快。

“喂。”他立刻接了電話,仿佛一直守著電話機旁。她倒是愣了愣,道:“是我。”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聽得他道:“對不起。我沒有去看你的第一次演出。”她笑了笑,道:“沒事。”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今天,我父親帶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回家。是個舞女,母親很生氣,一直吵鬧著,我不得不在家安穩他們的情緒。”她聽見“舞女”這兩個字,有些刺心,尷尬地笑道:“伯父和伯母多年的夫妻情分,終究不會因為一個舞女而生分的。”他苦笑了幾聲,道:“父親是打算要她做妾。一個比我還要年輕的女人,嗬。像我這樣的家庭,連我都覺得厭煩,你大概也嫌煩吧。”

她安慰了他幾句,卻又想起自己的那個家。其實貧窮並不是最可恥的,可恥的是她曾經的職業。她不曾與他說過她自己的家,其實也是這個緣故。但若她想要繼續與他交往下去,終究有一天,不得不提及家庭。她在等待,等著自己攢夠了錢,就脫離孟柏衡的控製,然後搬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再把傅子謙帶回家。似乎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但她卻是真切地期盼著。

他再次約她去他家,因為他母親想要見她的緣故。她想了想,終究還是答應了。雖然氣他沒有如約而來,但一聽到他的聲音,她便原諒了他。再聽他講訴家裏的煩心事,她隻剩下憐惜。他與她約在十一月三十日,她聽到這個日子,心裏咯噔一下。

她想,她是真的陷進去了,不然也不會變得這樣傻。

韓丹給她安排的新工作,是灌錄唱片。沒有新歌,全部都是翻唱。精心挑選一些名家的作品,讓她學習。一來是因她不懂音樂、不擅長唱歌,二來是她是新人,底氣不足。相處了幾日,周若琦發現韓丹並非粗線條的人,行為處事常有細膩之處。畢竟是女子,比男子多了幾分心。

韓丹最愛咖啡,在工作或是閑暇時,都不忘煮上咖啡,細細品味。她喜愛穿男裝,舉止灑脫,仿佛男子一般爽朗。她抿了一口咖啡,問周若琦道:“你可知前些日子消失的佐藤綱吉?”周若琦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韓丹朝著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佐藤綱吉是日軍的特務,專抓地下黨的。據說是孟柏衡派人弄死了他,落得屍首無存的下場。”周若琦忽然想起那日去郊外樹林的情景,汽車後備箱裏似乎藏著人,可她又不敢確定。她看了韓丹一眼,恰韓丹亦在盯著她看。她覺得韓丹的眼神裏有一種狡黠,這樣聰慧的女子,怎會不知她和孟柏衡的關係。

周若琦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道:“孟柏衡不是乾幫大佬麼,怎會做出有益於地下黨的事?莫非他本人也是地下黨?”韓丹哈哈笑了兩聲,道:“地下黨三番兩次找他麻煩,他也曾幫著蔣中正殺了不少地下黨,怎會與地下黨合作。我看,興許是他想和佐藤綱吉合作,也是說不定的。”周若琦把咖啡杯擺在杯碟上,笑道:“管他呢。”

她想要輕描淡寫地扯開話題,然而韓丹那雙眼睛,依舊帶著狡黠的笑。她心想,都說吳承浩城府極深,頗有手段,他的外甥女也不是省油燈。

待到十一月三十日,她早早地結束了錄音,去見傅子謙。他們約在學校,因為傅子謙有課。周若琦出來的時間早了些,便先讓阿鋒載她去醫院。周先生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病情一直不見起色。周若琦向沈誠亮詢問了父親的病情,沈誠亮搖頭,隻是說不好。周若琦心裏壓著大石頭,使得她喘不過起來。她走到病房門口,孟柏衡請來的護工正在替周先生擦身,看起來是個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