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潔沒有說什麼,她在對麵默默地看著他,理解似的看著他,稍緩才沉重地說:“人,活著要追求一種東西,也可以說一種佳境。這,就得舍棄一種現實的需求,舒適、娛樂、歡聚,這些切入骨髓的客觀問題,明擺著的,避不開,躲不過。但不論構建物質世界還是精神世界,都遠沒有比本人健康地活著,現實地感受一切要實惠的多。”他感歎。
“所以耐不住清寒,幹脆丟開那空中閣樓的夢幻,正視現實。這,要比在文學圈混討生活,心裏又有點不甘而怨天怨地,感慨懷才不遇要實惠的多,起碼丟開那沉悶又不被人理解的東西,要心情痛快一點。”
“文學是一種滄桑,也是一種痛苦,是一個人感受生命的過程,是創造,是發泄,也是傾訴,還是一種明達世事,剖析社會,陶冶自己高尚的情操的東西,即大家所說的做人。”李雅潔在坐著的轉椅上左右轉轉,交叉著手,看著他道。
“但它太虛幻,太寬泛了!象我們,為什麼不能靠它開始過另一種生活呢?在生活的過程中靠它一變百通,運用知識和智慧去實現人世所共有的欲望,走向輝煌。”這是夢鴻皓的心底之言,他有他的生活原則。
李雅潔沒有再說什麼,隨手靜靜地梳理著她那半幹燥半濕漉的黑發,那內斂又心平氣和的樣兒真的令夢鴻皓折服與欽佩。她是容得下別人不同的觀點的。也很有主見,不象肖梅那樣有分歧就冷言嘲諷,甚至怒罵交加,做事不合她的意,非吵吵得弄個雞犬不寧,這些年來,他在她身上隻有讀到“厭煩”二字。
稍傾,李雅潔停下梳子,扭扭脖頸,看到夢鴻皓踱到書櫃前流覽書籍,似乎下意識地想起什麼。
“玲玉的中篇小說寫成了嗎?那次聽她說趕寫一部反映農村生活的一部小說,構思挺好,她又有才氣,想必能成功。”
“她,現在純粹是寫寫玩玩而已!”他是極愛才的,不知為何提到她,他就有點心虛,那種愛戀又怕人知曉的心虛。
他知道他對她的鼎力相助已經滿城風雨,機關裏哪些象狗似的靈敏之人,時時窺探的熱鬧之人已經指指掇掇了。想到她因家裏拖累著的病父殘母,下麵還有二個妹一個弟,一個個需要吃飯、穿衣、上學,她——一個女孩子,二十七八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象,這些都使他心裏發痛。現在的男孩是越來越現實地考慮自己的處境了,她的家庭,那一堆累贅,在男孩子的眼中無不說明那一切是一個大大的陷井,掉下去就會很難翻身,成家後顧這顧那的,何以談到振興。
“機關是一個是非之地。玲玉的思想有點浪漫,所以我猜測她那樣的女孩在現實中是會處處摔跤,會危機四伏。因為她太出眾了,又有才情,機關裏經常有一些槍手,她對付不了。”
他信服地點點頭。陶玲玉確實是一個弱不禁風又有才情滿懷的浪漫女孩,她的思想囚困於自己的固執已見而不顧及周邊環境的影響,從不約束自己。譬如就拿她的戀愛來說,每次戀愛轟轟烈烈的人人皆知,小夥子們用摩托或小車接來接去風光一段日子,就偃旗息鼓閉門不蹬了。她的男朋友象換衣服似的,每次戀愛結束,她都有好幾天沉默著不吭聲兒,弄得辦公室的哪些男女同僚撇嘴冷眼的,有的還故意尋她的開心問:“玲玉哪,咋不見某某某那個小夥子來了呢?”專尋她的傷心尷尬處開刀。
但她的確又善於和領導打交道,幾乎每個和她接觸的領導都讚尚她,所以機關裏散布著她的許多流言蜚語。眾人之意,這是一個風流而又不懂自重的女孩。
“眾口鑠金。”不知為什麼,夢鴻皓從開始就感受到這個女孩有點不同,這個沒有城市戶口的女孩有她的非凡之處,若要說出來那就是這個女孩有一種天然的氣質,一種誘惑人的氣質。
“你看過她寫的東西嗎?”夢鴻皓手裏握著一本《正大方圓》,返身似乎漫不經心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