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濃雨驟,屋瓦濕滑,還請當心。”那溫柔的聲音夾在風雨之中,被吹得支離破碎,但聽在屋外人的耳中,卻說不出的令人驚心。
她怎麼知道他在外麵?他向來身恃輕功極佳,此時不由得泄了幾分氣。聽她聲音,明明毫無內力,應是不諳武功,怎麼一下子就識破了他的行藏?
既然行蹤已露,自沒有必要隱藏,來訪者大大方方從窗子裏邁進屋去,落在光潔的木地板之上,幾乎點塵不驚。
“在下冒昧,因避雨闖入貴府,衝撞了小姐,還望莫怪。”他聲音清朗,語氣誠懇,眼睛卻一眨不眨地望著麵前的女子,頗含好奇,沒想到一看之下,更是暗暗一驚。原來麵前這位小姐,約摸雙十年華,一身素衣,麵目清秀,隻是雙眸暗淡,竟然是一位盲者!
她坐在屋中一張琴幾之後,麵色冷淡,微微點了點頭,道:“山野之地,隻有這裏可以避雨,公子不必客氣,若無急事,不妨在這裏歇息一晚。”略一轉頭,對身邊的小侍女道:“蓮兒,送公子去樓下客房。”
那小侍女隻有十三四歲,可愛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緊盯著麵前的不速之客,驚訝得臉色發白,身子顫抖著靠在小姐身上,一動也不敢動。
男子向她一笑,溫聲道:“在下周謙,偶然路過,不是壞人,等雨小一些,立即就走。”他這話隻是為了安慰小姑娘,若他真是壞人,又豈會直認?
不過這話對蓮兒還是有用的,她舒了口氣,急忙點了點頭,便欲領人下樓去,周謙卻道:“請恕在下冒昧,剛才聽小姐彈琴,疑為天籟之音,不知能否再聽一曲?”這話卻說得發自肺腑,實在是這盲女的琴技精妙絕倫,令人不得不讚歎。
盲女微微一笑,淡淡地道:“鄉野之音,難當公子謬讚。”竟落落大方地又彈了一曲,窗外狂風暴雨,她的琴音卻絲毫不受影響,衝淡平和,溫柔雅意,令人如飲醇醪,身心舒暢。
“好啊,太好了。”周謙真心誠意地讚歎,蓮兒得意地彎起了嘴角,盲女卻仍是神色淡然,嘴上雖然彬彬有禮地道謝,語氣卻無半點欣喜。
周謙奇怪地打量她,這女子顯然出身大家,言語雅致,進退得體,性格卻如此與眾不同,一般來說,哪個女子突然見到陌生男子闖入自己的香閨,都會有些恐慌或者不自在吧,她卻沒有,平淡得便如他是世交故友一般。
嗯,有意思。他審視地打量她,她卻明顯對他毫不在意,隻側了臉兒,注意窗外風雨的聲音。
蓮兒見大雨不斷撲進屋來,打濕了地板,便道:“小姐,還是關上窗吧,雨太大了。”
“再聽一會兒吧,這聲音,倒似是十麵埋伏。”小姐說著,一邊側耳傾聽,一邊拔弄琴弦,顯是在通過自然的聲音驗證樂理。
周謙心中一動,突然對她生出許多憐惜,想她一個年輕女子,不知由於什麼原因住在這野僻山中,又雙目失明,對著無邊美景,卻視而不見,真正叫人扼腕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