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3)

元稹,河南(今洛陽)人,小薛濤約10來歲,早年家貧。28歲時應科舉為第一名,同時登第者有白居易等28人。曾曆任左拾遺、河南縣尉、監察禦史、通州司馬、虢州長史、同州刺史、越州刺史兼浙東觀察史、尚書左丞,最後突然暴卒於武昌軍節度使任所,終年52歲。元稹確為中唐一才子,從曆任的官職來看,仕途也是比較通順的,這與他愛慕虛榮是分不開的。當然這也與當時的社會不同的道德標準及習俗的影響有相當大的關係,但對愛情與門第的索取上,元稹的選擇不是感情。縱觀他一生中的婚姻情況,就能看出這一點。

元稹21歲(800年)時,就與崔鶯鶯相戀,後來又棄之。3年後,任校書郎的元稹與太子少保韋夏卿的女兒韋叢成婚,為的是仰攀高門。可他離開崔鶯鶯後,曾寫過《離思》5首,其四中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詩句,這是千古流傳的名句,是用來比喻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如滄海之水和巫山之雲,其深廣與美好是世間無與倫比的。“取次花叢懶回首,半緣修道半緣君”,是表示他對其他女色絕無眷戀之心,除“君”之外,再沒有能使自己動情的女子了。還為了紀念她,特寫了傳奇小說《鶯鶯傳》,為後來的《西廂記》的前身。元稹的妻子韋叢於元和四年(809年)過世之後,元稹的悼亡詩《遣悲懷》三首中有“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之句,仿佛是在對妻子表白自己的心跡:我將永遠的想著你,要以“終夜長開眼”來報答你的“平生未展眉”,以平生不再娶來報答為自己操勞多年的愛妻。詩意癡情纏綿,哀痛欲絕!可是兩年後,就在江陵被貶時(其中間還相識了薛濤)便納妾安仙嬪。安氏不久也卒。元和十年(815年),又續娶裴淑。可見元稹對其崔鶯鶯、韋叢的愛情、都隻是紙上談兵,僅托空言沒有付諸於行動罷了。至於元稹與薛濤的關係,雖然極為密切,友誼超乎尋常,但從元稹的一生追求來看,也隻能是在羨慕薛濤的詩才使“辭客停筆”、“公卿夢刀”之餘,欣賞她的“容儀頗麗,才調尤佳、立有酬對”(後蜀何光遠《鑒戒錄》)而已。

自從他們相識到別後互贈“情詩”之時,已有10餘年了。在這10年的光景裏,元稹有喪妻之悲,也有孤身之獨,更有後續之喜,但唯獨沒有娶薛濤為妻的意識。其原因是,第一,相識之時有妻室;再者是兩人的年齡、門第不相當。這是主要的。我們不否認元稹是一位多情才子,在動情之時,可謂一往情深,可動情的方向,也是隨時可調換,特別是從長遠打算,他還是追求名實兼得。回過頭來,讓我們再看看薛濤,年紀輕輕之時,便淪為樂伎,這全是封建社會腐朽製度造成的結果,也與千百年來中國的文化有關,“女子無才便是德”捆住多少才女的手腳,使她們埋沒,無聞於滾滾紅塵之中。薛濤不僅因為她容貌嬌好,受到韋皋等節度使的賞識,更受重視的是她的才氣和谘政事、理文案的能力。然而,作為唐代樂籍出身的薛濤,其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是可想而知的。雖然薛濤隻是在青年時期做了四五年的樂伎,但這段經曆在她的人生當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當韋皋使她脫離樂籍之後,她一直在以詩才顯示於世的同時,還是幕府的幕友與策士,最後隱居,以詩人的身份告別人生,作為這樣一個非大家閨秀、非名門旺族家庭出身的才女,視為知音、知己,可以,進一步相親、相戀,也行,但要娶她為妻,對於元稹來說,是萬萬不可能。但兩人相戀之情,以及曾經相聚在一起是不可抹煞的。盡管元稹作為一個當官之人,很注意自己的形象,避免給別人尤其是政敵留下任何把柄,所以,可查資料為空白,但從他所存的集子中,我們仍然看到一些有關的蛛絲馬跡。

當元稹被貶江陵途中,曾作《嘉陵驛》二首,其一是:“嘉陵驛上空床客,一夜嘉陵江水聲。仍對牆南滿山樹,野花撩亂月朧明。”其二是:“牆外花枝壓短牆,月明還照半張床。無人會得此時意,一夜獨眠西畔廊。”我們都不曾忘記的是,前麵已經讀過薛濤為元稹被貶時寫的情意纏綿的詩《贈遠》,而元稹此時正是處於前一年喪妻,在後一年再娶,唯獨這一年是獨居,因此,與薛濤的關係也是最為密切。他詩中屢言“空床客”、“半張床”、“一夜獨眠”,是什麼意思呢?無非是暗言在未貶之前,並非獨眠,同時也有許多懷想,想懷的一定是曾與他相聚並伴侍數日的另一位獨眠者薛濤。

那麼,薛濤對自己與元稹的這段姻緣,也不是沒有什麼想法,從兩人的互贈詩及《贈遠》的詩中,薛濤始終是以妻子的口吻向丈夫傾訴相戀的情思;毫不掩飾地自艾“碧玉藏深處”,盼望“魚腸有真訣”,直接了當地告知“日照千門掩袖啼”,“月高還上望夫樓”,所有這些,要表白的隻有一點,那就是自己的情屬元稹,心係微之。可有情人未成眷屬,對此,薛濤是否也有自己的態度呢

在《全唐詩》或《薛濤詩箋》中,我們可以讀到10餘首詠物詩。通過她的所詠之物,可以窺見她的內心世界,可以觸摸她的苦悶,可以聆聽她的歎息,也可了解她的追求。像《秋泉》:“冷色初澄一帶煙,幽聲遙瀉十絲弦。長來枕上牽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詩是由景物“泉”起筆的,薛濤不寫春天的泉水是怎麼歡快而又溫暖,卻寫秋天的泉邊被冷色籠罩著,一片霧氣迷茫的景象,這實際上是與她的心情有關。秋天的冷氣使人疲憊、惆悵,甚至戰栗、心悸,她的心也更加迷茫,因此便牽起她的無限情思。這情思不僅是相戀的人相互思念的情思,更有離別帶來的愁人的情思。愁的是什麼,大概是有情人敬而遠之的那種類似失戀之愁。詩中“長來”俗語的運用,使人感到詩人的心離我們很近很近。

再如《柳絮》詩:“二月楊花輕複微,春風搖蕩惹人衣。他家本是無情物,一任南飛又北飛。”這是一首讀起來使人有一種輕柔、空之感,在春天的氣息中,借詠柳絮一吐胸中幾分深深的哀怨。詩的大意是,二月裏的楊樹花絮輕盈的飄飛,春風吹著它飄搖遊蕩,沾弄著行人的衣衫,這輕飄的柳絮就像無情之物一忽兒向南飛,一忽飛向北。詩中末尾兩句是用來比喻無情男子朝三暮四、水性楊花,對愛情不專的。那麼薛濤在這裏怨恨的是誰,就可想而知了。詠物詩,是借詠之物而托物言誌的,詩從心中出,是說詩中的感情是真摯的,《柳絮》也同樣帶著薛濤的真實感情。體味著這首詩,又幫助我們了解到在薛濤的一生中,確實存在遭人怨恨的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男人,這男人還必是與她相戀過。

查閱挖掘出來的有關於薛濤的全部史料,沒有薛濤的本集,也沒有墓誌,從張蓬舟為薛濤做的零散而簡捷的小傳中,我們查不出除元稹外,薛濤還和其他有名之人相戀過。因此,我們斷定這怨恨之詩,就是針對元稹待薛濤的態度而發的。

“濤似屬意於稹,終身未字,此樊增祥(字山)有‘孤鸞一世’之歎也”(張蓬舟)。抄得清樊山的詞《滿庭芳》如下:

萬裏橋邊,枇杷花底,閉門銷盡爐香。孤鸞一世,無福學鴛鴦。十一西川節度使,誰能舍女校書郎。門前井,碧桐一樹,七十五年霜。琳琅詩卷,元明棗本,佳話如簧。自微之吟玩付春陽。恨不紅箋小字,桃花色自寫斜行。碑銘事,昌黎不用,還用段文昌。

讀了上麵樊山於1914年題在明刻《薛濤詩》扉頁上的詞,我們對薛濤的身世及她的戀愛觀會更加明了了,“孤鸞一世,無福學鴛鴦”。在中國古代,一個弱女子要獨自生活,其世態的艱難,自不待言,但她卻沒有輕意地以心相許,隨便找一個生活上的靠山,地位的低微,追尋不到如意的郎君,她寧肯步履艱難地走自己的路,堅持做人的節操,這就是她做人的骨氣,也體現了她性格的倔強。但人們總歸忘不了的是11任西川節度使誰也離舍不了薛濤這位足智多謀、多才多藝的女校書郎。

3眾星捧月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唐詩是中國五、七言古今體詩的高峰。在這高峰之上,在詩人的行列中,婦女的芳名屈指可數,寥若晨星。這是因為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裏,政治上,經濟上都沒有婦女的地位,是封建禮教壓抑了她們的聰明才智。盡管如此,中唐的薛濤以她頑強的抗爭精神,在曆代文化名人中,爭得了一席之地,是我們婦女的光輝楷模。

薛濤的詩才確實不凡,難怪著名詩人元稹等為她的才華所傾慕。晚唐時張為在《詩人主客圖》中將中、晚唐著名詩人分立為六主,其下是客,各分上入室、入室、升堂、及門4個級別,用來確定地位。薛濤被列在清奇雅正升堂這個級別中,共7人。她與方幹、賈島等人並列。在《詩人主客圖》中,所列取的女詩人僅薛濤一位,可見,薛濤在中、晚唐詩壇的地位是很高的。所以曆代評價薛濤的人都很多,比如像宋、明、清三個朝代都有名人做出各具特色的評語。

南宋時期的學者晁公武,總覽薛濤《錦江集》全部作品之後,就其藝術水平評論說:“工為詩。”雖然隻有3個字,卻勝過千言萬語的長篇大論,真可謂少而精。就現存薛濤詩來看,她的作品,聲韻優美,格律謹嚴,沒有一首是浮濫之作。因此,薛濤詩的藝術水平,用一個“工”字概括就完全夠了。

明末的胡震亨在《唐音癸簽》中評說:“薛工絕句,無雌聲,自濤者相。”“無雌聲”3個字,非常能概括出薛濤詩的風格。以其現存詩而論,諷刺時政、評論人物、感歎身世、悲憤遭際的均有。即使有感歎、悲憤的內容,與同時代的李冶(字秀蘭)、魚玄機(字幼微)相比較,沒有淫蕩之辭,因此用“無雌聲”來評價薛濤詩的風格特色是最為恰當不過的了。

清中期的大才子紀昀(字曉嵐)在《四庫全書總目》中說:“濤《送友人》及《題竹郎廟》詩,為向來傳誦。然如《籌邊樓》詩……其托意深遠……非尋常裙屐所及,宜其名重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