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宗接代的計劃成功了,老頭也害怕了,他記起佛教因果報應的說法,恍惚看到陰慘的地獄大門正向自己敞開。惶惶不安中,他戒除男女之欲,又開始吃齋念佛,並以佛教聖言“滅諦”給兒子命名。滅諦,滅諦,他一遍遍念叨,借此誆哄那些死去的女人:滅亡好啊,滅亡是最好的歸宿,我那樣做是超度你們,千萬別記恨我啊……死女人恨不恨無從得知,活女人的恨卻顯而易見。那位產下貴子的如夫人,也就是滅諦的母親,嫁入豪門年方十六,心腸卻已冷如萬年玄冰。她因懷孕才免遭老頭毒手,隨之而來的報複手段卻很特別。她越來越溫順,越來越和善,一天比一天更像大家主婦。靠這種伎倆贏取信任,逐步掌握了家族的大權。在一個淒冷冬夜,她認為時機成熟了,立即動手將老頭大卸八塊,並嫁禍給家族另一名成員。從此,仿佛推到多米諾骨牌,凡是老頭的親朋好友都沒能逃脫謀害,整個家族在那女人手裏冰消瓦解。在賣光莊園產業之後,那女人攜卷錢財跑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臨走前她沒忘“處理”兒子,她把滅諦賣給南美人口販子,也就是說,打入了地獄的最底層。
她不愛兒子,隻視其為老畜生留下的一個孽種。
那時滅諦剛滿7歲,恰是美洲人口販子最喜歡的“商品”。在這片陽光普照的大陸上,遍布著**,匪幫,極端組織等黑暗勢力,學齡期兒童正是他們需要的新鮮血液。6—12歲的小孩肯聽話,學得快,隻要嚴加訓練,女孩就能變成無所不賣的妓女,男孩也可變成無所不為的惡徒。滅諦給一個秘密團體買下,就在那種“訓練”中長大,練就了一身殺神滅佛的本領。早年的家庭他不再懷念,姓氏也已抹去,隻留下名字常常回味。他喜歡“滅諦”這兩個字,對超度這個說法也很感興趣,他迄今超度的對象已有好幾百個。
他有點遺憾,沒能親手把給他取名的老家夥超度上西天。
而今晚,殺氣濃集的時刻,誰會頭一個被滅諦超度?
“噔噔噔”樓梯震動,房門猛然撞開,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衝了進來。
“房租!”她大吼,雙眼因醉酒血紅,一臉凶相恍若地獄惡犬,“兩星期沒交房租,你這狗娘養的亞洲雜種,今天不交錢你就去睡陰溝,死中國佬,一天到晚光吃飯不出門的狗雜碎……”
“砰!”美杜莎發言了,簡單而粗暴。
女房東應聲倒地。
滅諦連脖子都沒有轉一下,緩慢縮回手臂,把冒煙的槍放到桌上。
一條性命就這麼沒了。
女房東討租實在不是時候,屋中人勢若滿弓,殺氣騰騰,這當口惹他豈不自尋死路?再說滿嘴“雜種雜碎”的亂罵,又有哪個男人忍受得了?
但實際上,這些統統不是殺人的理由,滅諦殺人不需要理由,隻是隨性而為,如果剛進門的是個溫柔可愛的美女,他也照樣是這麼一槍。
甚至金錢的原因都居於次要,他時常為殺人而殺人,殺男人,殺女人,殺老人,殺病人……除了未滿十八歲的孩子不殺,簡直可說是無人不可殺。
除了孩子不殺,這便是惡棍和人渣的區別,假如滅諦深入思考的話,就會認識到這一層。但他沒想那麼深,在他簡明的原則中,未滿十八歲是未成年人,未成年人等於“沒變成人”,既然不是人,殺他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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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房東胸部中槍,腰部以上的左半身都支離破碎了。美杜莎的殺傷力極大,對目標和使用者幾無差別。單手握持美杜莎開火,再強健的大力士都會震斷腕骨,滅諦卻能安然無恙,原因是他兒時做過手術,胳膊的肌腱重新搭接過,如同構造精巧的槍架,可將猛烈的反作用力分散傳導到腳底。
即便如此,腳下木地板仍被震裂了。美杜莎若是女人,一定是暴龍級悍婦,房屋稍微單薄點就經不起她的咆哮。滅諦扯過椅子坐下,倒不是怕踩破地板,他拿出筆記本電腦,這樣坐著才能仔細瀏覽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