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夕照和別的時節大抵是不同的,霞光縱然是暖暖的色調,依舊泛著一絲蒼涼,帶著寒意的風將東邊的暮色吹拂過來,撲打在人的臉上,隱隱生疼。
秦福微微低著頭,避過從長街那頭吹過來的寒風,從一側望去,人便顯得有些佝僂,而走在他身後三步遠的薛斐仍然高昂著頭,昂首挺胸地向前走著,麵對撲打在自己臉上的寒風,連眼也不曾眨一下。
前麵便是秦伯的宅子,遠遠地,薛斐瞧見兩隻大紅燈籠在大門的簷下隨風搖晃著,門前的地麵上,一些落葉在風中飛舞,葉子時起時落,就像被某人用無形的細線牽扯著一般,無從自主。
前頭帶路的秦福卻不曾向大門行去,而是拐到了一個巷子裏。
他回過頭,笑著對薛斐解釋:“後院清靜,寨主他老人家這會兒正在後院會見總寨的客人,我們走這條路,從後門直接進去,要快上許多……若是當家的覺得在下怠慢了,走前門也可,我讓小的們大開中門……”
“無妨。”
薛斐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巷子應該是許久不曾有人打掃,地上鋪著厚厚的落葉,腳踩上去,嚓嚓作響,這聲音聽起來頗為單調。巷子不長,很快便走到了盡頭,一扇低矮的黑門開在巷子盡頭的牆壁上,半掩著,每當有風吹過,便咿呀作響。
兩人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個小院,院子不大,左側壘著許多泥土,土堆的頂端快要和院牆一般高了,右側長著幾棵柳樹,枝條垂在了院牆之外,靠裏的地方,有幾間雜物房分列在左右。兩人穿過院子中間的空地,穿過一個角門,來到了一個更為寬敞卻僅有一間屋子的院落。他們踏上了一條簷廊,沿著木製的簷廊走了幾步,來到屋門前。
“當家的,待我前去通傳一聲。”
秦福轉過身,朝薛斐躬身行禮,神態頗為恭謹。
“嗯!”
薛斐應了一聲,雙手環抱胸前,瞧著秦福推開木門走進屋去。很快,幾乎是進去的同時,秦福便走出門來,他對薛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的肥肉擠成了一團,眼睛眯得像是一條縫。
“當家的,寨主老人家有點緊要事出去了,那信使在內,要不,你先去見見他?”
緊要事?
薛斐沒有多想,他點了點頭,隨後,便從秦福身邊經過,走進屋去。
“咿呀!”
還沒等他看清楚屋內是什麼狀況,秦福便將木門拉上了,眼前頓時一暗,對此,薛斐頗有些惱怒。一路行來,那家夥行事頗為本份,這最後關門一下就有些不地道了,就像是有人逼著他一般,那關門的動作甚是快速,門關上時,發出了一聲悶響,這木製的屋子因此也抖動了一下。
薛斐並未回頭,他眯起眼睛,快速地掃瞄房間。
門窗雖然緊閉,室內卻也不曾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空空蕩蕩的榻上,幾步遠的那人薛斐瞧得甚是清楚,隻是,那人低著頭,薛斐看不到他的臉。他向前行了兩步,居高臨下地望著那人,沉聲喝道。
“抬起頭來!”
那人聞聲抬頭。
這是一個陌生人。
薛斐有著過目不忘之能,山寨裏的那些人隻要他見過一麵便決計不會忘記他們的臉,而這個人,他從未見過。莫非是最近幾天才招來的流民?不過,這說不通,寨子裏的人不可能讓新來的人做信使,除非,他原本就是邱飛的人。
“你是?”
那人直起腰。
不對!
薛斐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雙眼眯了起來,眼神刀鋒一般閃著寒光。
對麵那人的姿勢很是奇怪,並非跪坐,也非盤坐,他彎著腰,雙腳一前一後呈弓箭步站立,兩手撐在榻上,這姿勢薛斐非常熟悉,那些短跑運動員起步時便采用這種姿勢。
他要做什麼?
“吼!”
那人低吼一聲,整個人像離弦之箭朝薛斐竄了過來,與此同時,他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東西,朝薛斐的麵門紮了過來。
幾步的距離,不過瞬息即到。
薛斐來不及抽刀,但是,他的反應也還算快,就在那人竄上來之前,他腳尖急點,人便往後退去。隻是,一個是蓄勢待發,一個是倉促應對,隻往後退了兩步,那人便奔到了他身前,薛斐隻覺一道白光像閃電一般朝自己急劈而來。
他抬起手,雙手合什。
“啪!”
就在那道白光即將斬落之際,薛斐的雙手將它捉住了,白光跳動著,想要擺脫他的掌控,薛斐低喝一聲,雙手用力,牢牢地將白光控製在手掌之中。這時,他方才將那白光瞧清楚了,那是一把尺多長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