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天也晴了。
樹梢濕漉漉的,掛滿了晶瑩的水珠,偶爾吹過一陣風,便簌簌地漂落下來,樹下便多了一層層水霧。地麵甚是泥濘,草地無比濕滑,青石板鋪著的街道,到處都是或大或小的水窪,裏麵飄著許多落葉、雜草、映著頭頂那片漂著白雲的瓦藍的天空,瞧上去,深邃得近乎無限透明。
天還沒有亮,昨晚那場衝突便定下了勝敗。
邱飛一方除了一部分趁著黑夜逃脫之外,大部分不是丟了性命便是成為了俘虜,而薛斐一方,陣亡了兩人,也傷了好幾個,雖然,少年們努力保持著隊形,不想分散開來,不過,昨天那種情況,他們很難徹底做到。因此,有些人掉了隊,有些人則衝到了前頭,傷亡的人便產生在他們中間。
無論如何,也算是一場大勝。
所謂勝負之間,隻是一線之機,有時候,勝機偏向何方,純屬偶然,昨天那場戰鬥,倒是驗證了這種說法。
敵我雙方的計劃完全相同,都是選擇夜襲,巧合的是出發的時間也差不多,也就造成了狹路相逢的局麵。那時候,如果薛斐和徐世績並未當前開道,而是在隊伍的後麵押陣,而邱飛一方則是鐵和尚、鄭亞東等人為前鋒,戰局或許便有所不同了。
薛斐雖然將少年們訓練得很好,不過,那些小夥子畢竟沒有經曆過幾次血戰,在昨夜的那種情況下,前鋒接戰一旦不力,便有極大的可能一潰千裏,那時候,任憑薛斐勇冠三軍,也回天乏術。
因此,薛斐一方算是勝得比較僥幸。
不過,勝利就是勝利,失敗的一方也沒有什麼借口可言。
薛斐一方雖然勝利了,掃尾的時候卻遇到了一點麻煩。
昨天晚上,徐世績帶著部下曾經逼近寨牆,卻被寨牆上的護衛隊拒之門外。那時候,因為風雨依舊,黑暗依舊,徐世績也就不敢分兵,唯有等著薛斐前來。薛斐來了之後,以當家的身份號令護衛隊開門,同樣被拒絕了,借口非常簡單,黑燈瞎火的,難辨真假。出於安全的考慮,薛斐也沒有下令分兵。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邱飛率領心腹手下參加了戰鬥。
天亮之後,在道旁的屍體裏,他們瞧見了許多熟人的麵孔,那些家夥都是邱飛在護衛隊裏的心腹。
於是,薛斐便有了借口,他宣布邱飛為叛逆,下令護衛隊打開寨門。這時候,除非公然叛亂,護衛隊的人沒有絲毫的借口將新當家拒之門外。
寨門打開,薛斐和徐世績率領少年們上了牆頭,這時候,邱飛剩下的那些親信已然消失不見。
昨天晚上,徐世績率隊到寨門叩關未果之後,那些家夥就曉得事情不妙了,有的人隨後便下了寨牆,溜之大吉,有的比較忠心,仍然留在原地等候邱飛,不料,天亮之後,仍然不見邱飛的蹤影,又無法喝令同伴將薛斐拒之門外,他們也隻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隻是,他們這時想走也走不了啦。
這幾個人無處可逃,他們闖進了薛斐的叔公薛大新的宅邸,將薛大新一家挾持為人質,和隨後追蹤而來的薛斐等人形成了對峙。
“怎麼辦?”
徐世績手持木槍,木槍的槍尾輕輕敲著地麵,他掉頭望了薛斐一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天未大亮的時候,那幾個家夥便闖了進去,如今,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少爺,衝進去吧!”薛忠大聲說道:“我們可以從旁邊的院子衝進去,前門佯攻,小的揮動大錘破開一側的院牆,一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薛忠身形粗壯,看上去沒有什麼機心,實際上,他並非什麼莽夫,碩大的一個腦袋裏裝的不是什麼稻草,同樣會思考,這計策雖然粗陋,卻並非不能用,當然,前提是不在意屋內那些人質的性命。
“那老家夥和二叔他們走得很近,少爺當上瓢把子之後,他也沒有將少爺放在眼裏,處處倚老賣老,和少爺做對,以小的之間,不如趁這個機會……”
薛忠在薛斐耳邊小聲說著,做了個用刀割脖子的姿勢。
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則,薛忠乃是薛家的奴仆,相應的,薛大新也算他的其中一個主子,他獻的這個毒計徐世績說得,他說不得,他說的話便是以下犯上,奴才弑主,乃是大逆不道之舉。
因此,一旁的徐世績聽了他這番話之後也忍不住側目而視。
薛斐倒是沒有介意,他雖然也受到了這具身體原本靈魂的影響,不過,終歸是後世來的那個靈魂占據了上風,也就不覺得薛忠有多麼大逆不道。薛大新雖然是薛忠名義上的主子,實際上,兩人之間並無半點恩義牽扯,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不行!”
見薛斐在思索,徐世績出聲否定了薛忠的建議。
“無謂為一時之快,惹來後患!”
“徐公子,為什麼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