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輕風,微涼,燕子已經離巢,飛向了南方過冬,屋簷下隻有空空的巢穴,有幾根幹草從巢裏探出頭來,在風中微微顫抖。
院子裏,不時傳來一陣叫罵聲。
“快點把邱老大送來,不然老子要殺人了……”
“殺啊!你們這些賊子,想要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就盡管殺……”
“別嚇我,老子不是嚇大了!”
“是不是嚇你,你一會就知道了!”
……
這是包圍著薛大新後院的少年在和屋裏的人對罵,不過,雙方吵得雖然熱鬧,卻沒人付諸行動。
裏麵的人不敢將事情做絕了,如果真的殺了人,之後又沒能突圍或是成功戰死,而是活著落在了薛斐等人的手裏,抽筋扒皮、千刀萬剮之類的手段恐怕少不了。不過,這些家夥都是亡命之徒,對峙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喪失理智,腦子若是糊塗起來,重壓之下難免做些事情來發泄,不見得不會鋌而走險。
外麵的少年也隻是罵罵而已,不敢真的衝進去,他們不是投鼠忌器,在這些人裏麵,薛大新一家人的死活關心的人恐怕不多,隻是,沒有上頭的號令,誰也不敢妄動。薛斐訓練他們時,經常要他們用十六個字來要求自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便是不動如山了……
後院很熱鬧,薛斐等人所在的前院卻甚是安靜。
薛忠在小聲地說話,將昨夜以及眼前發生的事情大致給薛恩才說了一遍,他說得很慢,故意將聲音壓得比較低,那說話聲仍然竄上了樹梢,像鳥兒一般飛向了空中,在院子上方盤旋著,牆外若是站了人,多半能夠聽到。
徐世績蹲在邱飛的屍體前,仔細觀察著,和薛斐廝混這麼久,在兩人玩笑一般的比拚中,他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明白了細節的重要。所以,他在仔細觀察邱飛的屍體,希望能瞧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薛斐瞧著簷下那個空巢,目光偶爾在薛恩才臉上掃一下,他在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自殺?以他對邱飛這個人的了解,斷不可能……若是他殺,那麼是誰動的手?是麵前這個人?如果是薛恩才,他為何要將邱飛的屍體帶到自己麵前來,豈不是畫蛇添足?或許,他是反其道而為之,因為知道自己會那樣想,所以才這樣做……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幕後黑手在栽贓陷害,故意將邱飛的屍體丟在薛恩才門前,讓他成為靶子,成為自己注意的目標,方便他躲在暗處渾水摸魚,這種可能大抵也是存在的。
“這些家夥要我們拿邱飛去換族老,現在,邱飛已經死了,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嗯,具體情況也就是這樣了!”
薛忠兩手一攤,不說話了。
“原來是這樣啊,出門時,我聽了許多傳言,說是邱頭領叛亂,想要謀害當家的……不過,我不清楚具體情況,沒想到他竟然和山賊有勾結……”
在薛忠講訴的版本裏,鄭亞東等人變成了山賊,這是薛斐和徐世績一致的決定,總不能四處宣言他們幹掉了滎陽鄭的人,那時,人們感受到的恐怕就沒有喜,隻有驚了……說是山賊,自己等人的行動也就占著大義的名分了。
薛恩才長歎了一聲,神情凝重,顯得憂心忡忡,他扭頭瞧了一眼地上的邱飛,用一種比較沉重的語調說道:“說起來,我和邱頭領認識也許多年了,他和大郎的父親也算得上是總角之交,卻沒有想到他如此狼子野心,居然和山賊勾結起來暗害大哥,如今,為了錢財和地位,竟然連大哥唯一的後人也不放過,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
“知人知麵不知心,恩才叔,你也無需太過自責,自古以來,最難猜測是人心啊!”
薛恩才在那裏長籲短歎,薛斐不免要出言安慰。
作戲而已,簡單!
“大郎,邱飛已經死了,滿足不了屋內那些賊子的要求,拖下去,那些人遲早都會察覺不對,你說,該怎樣做?”
徐世績檢查完畢,確定邱飛的死因是中毒,並未找到別的問題,於是,他站起身,瞧了一眼仍然處於對峙局麵的後院,沉聲說道。
“少爺,還是衝進去吧,隻要動作夠快,那些家夥也殺不了幾個人……”
薛忠神情焦急地說道。
闖進薛大新府邸的邱飛餘黨人數不多,也就六個人,一開始,他們控製了整個薛家。薛斐帶人圍上來之後,他們的行動非常果斷,立刻放棄了前麵的幾間院子,也放開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下人,隻是將薛大新和他的兩個兒子以及幾個孫子當作了人質,退守到了後院。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些家夥不簡單,他們曉得自己人少,能夠控製的人數不多,能夠控製的地方也就那麼多,所以,采取了最正確的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