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青銅酒盞落在案幾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翟弘瞧著案頭上的酒盞,眉頭微皺,他伸出舌頭,抿了抿嘴角的酒漬,有些稀疏的胡須輕輕抖動,隨後,他抬起手,摸著胡須,呼出了一口長氣。
小地方,鄉下人釀的酒,的確是上不了台麵啊!
八月份的時候,他去了一趟東都洛陽,正好碰見當今東征高句麗凱旋回京的場麵。那些車輛、那些旌旗、那些車馬、那些依仗、那些甲士……真是蔚為壯觀,歎為觀止啊!當然,目睹這一幕的翟弘並不曾像漢高祖劉邦、或是西楚霸王項羽那兩個家夥瞧見秦始皇的依仗一般有取而代之的感歎,那時,他隻是希望自家的子孫日後也能成為那龐大的車隊中的一員,如此,便算是光宗耀祖了!
在滑台生活了四十多年,翟弘的足跡從不曾離開過東郡,曾經涉足的不過是白馬、衛南這樣的小縣城,在他眼中,滑台已經足夠繁華和熱鬧了。然而,去了一次東都洛陽之後,他才發現自家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洛陽的繁華美景就不必多說了,讓我們翟大爺懷念的還有洛陽天津橋附近那些花街的軟妹子們。
當然,和東都的那些大人們相比,翟大爺不過是鄉下的土財主,像類似醉月樓此類的高級青樓也就沒有資格涉足,他能夠去的不過是金玉堂這樣俗不可耐的低等青樓,饒是這樣的地方,他也不過隻能去一兩次罷了,每一次的消費都會讓他暗自肉疼好幾天。
人生在世,不過酒色兩字……
這便是翟弘活了四十多年之後得到的感悟!
雖然,東都一行讓他對那些軟妹子念念不忘,然而,他並不是好色如命的色鬼,比較而言,他更像是嗜酒如命的酒鬼。
回到滑台之後,他最懷念的還是東都洛陽的各類美酒,與之相比,滑台各個酒樓和作坊釀造的酒比馬尿好喝不了多少。所以,這段時間以來,翟弘甚是焦躁,常常因為一點小事情便對周遭的人發怒。
今天,他之所以到單家莊來,便是從其他人那裏聽說單家莊釀造的黃玉酒分外芬香,甚是好喝,隻不過,因為出產不多,單家一向拿來自用,從不曾向外販賣、或是贈送,故而,名頭不響。
聽到這傳言之後,翟弘頓時心癢難耐。
原本,今天一早城門剛一打開他便要出城前往單家莊,然而,臨時有些事情要處理,讓他花了一些時間,出城的時候已經過了辰時了。從滑台到單家莊有很大一段路乃是大道,若是平時,打馬狂奔用不了多少時間,然而,如今地麵鋪著厚厚的一層積雪,誰也不知道雪下掩藏著什麼,自然不敢打馬狂奔。若是地麵出現什麼深坑之類的狀況傷了馬蹄的話,也就驗證了欲速則不達這句說話了。
所以,翟弘到達單家莊的時候已經接近申時了。
這個時段,午膳的時間也就過了。
然而,為了品嚐傳說中的黃玉酒,翟弘不怕當一個上門惡客,見到單雄信之後,僅僅說了幾句客套話,他就說自己肚餓難耐,讓單雄信準備酒菜。
說起來,翟弘和單雄信的關係算不得多麼親密。
真正和單雄信交好的乃是翟弘的二弟東郡法曹翟讓,兩人相識了二十多年,少年時期,兩人就已經燒過黃紙結拜為兄弟,兩人乃是過命的交情。翟讓雖然和翟弘是親兄弟,然而,有些事情他也許會和單雄信相商,卻不見得會告訴翟弘。對此,翟弘心知肚明,羨慕嫉妒恨自然在所難免,這便是他和單雄信關係不太親善的主要緣由,這也是相交這麼多年,他不知道單家有自釀美酒的原因……皆因在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會選擇無視單雄信這個人,不去打探和他相關的信息。
當然,表麵上,兩人的關係卻還不錯。
隻要見麵,單雄信都會非常恭敬地叫翟弘一聲大哥。
所以,瞧見很少主動上門的翟弘突然出現便喊著要上酒菜,雖然有些狐疑,不曉得對方搞什麼名堂,單雄信仍然喊下人急忙準備酒菜端了上來,然後,自己親自作陪,想通過言語之間的交流打探對方的來意。
然而,就在這時,單雄信得到了薛斐上門拜訪的消息。
於是,他向翟弘告了一聲罪,說是有好友上門,須得出門親自迎接,之後,再介紹兩人相識,說完之後,他顧不得看翟弘的臉色便匆匆出門了。單純從禮節的角度出發,單雄信這樣做自然是不妥的。
對此,翟弘當然有些不滿。
再加上,單家的黃玉酒並非傳言中的那般美味,和洛陽飲過的各類美酒相差太多了,滿懷希望而來卻飲下了一杯摻雜著失望的苦酒,翟弘的臉色自然談不上多麼好看。當薛斐隨著單雄信進屋之後,很快便感覺氣氛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