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戰,第一次(3 / 3)

隻聽“咣當”一聲,一支衝鋒槍甩了出來。

大家全都嚇了一跳,仔細一瞧,居然還是上了膛的呢!

平大隊並未去撿那支衝鋒槍,而是繼續保持射擊的姿勢,咆哮道:“出來!否則——我——開槍了!”

裏麵立刻慘叫起來:“別,別……”一個中年胖子煞白、抽搐的臉露了出來,雙手高舉著,側身蹭出小門。那顫悠悠的胖身子,被窄窄的細門撞住的時候,胖子還控製不住地打了一個踉蹌。

隻見平大隊好似雙眼噴火,幾乎是惡狠狠地凶巴巴地餓狼似的撲上去,三下五除二地擒住了他,給他戴上了手銬。然後,平大隊探頭往壁室裏看了看,再回過身子來,俯身用右手撿起那支衝鋒槍,連同這個胖子一起塞給了圍攏過來的防暴警。

整個過程,不足一分鍾。

經現場再次勘查,夾層暗道裏尚有一整箱衝鋒槍的子彈。

所有清點現場的刑警和領導,終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平大隊倒是淡然、坦然依舊,好像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肖芃驟然發現平大隊真的是太睿智、太冷靜、太勇猛了。過後,肖芃經常想起平大隊擒犯時的眼神,炯炯黑亮,凶悍無比。肖芃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那目光,或許,這正是一個刑警勇猛與正義的體現。

經查證這是一個流竄作案的犯罪團夥。在另外一座城市,持槍搶劫銀行未遂,槍殺了一名保安和一名職員後逃竄至此。原本想在本市休整一下,重打鼓,另開張,大幹上一場的,卻不料,還未出手就全軍覆沒。接著,又查實他們的手槍和衝鋒槍,盜自於西北某軍區的地下軍械庫,那裏有一個“文革”時期修築的地下防空洞。四通八達的洞內,有一段防空洞口被人堵截,所以,後期修建軍械庫的人並不清楚,不知道還有這一段,還有這一個洞口。而罪犯——當年的一幫造反派小將,清楚萬分。於是,他們竊了槍支,竄到內地……

段局長很滿意又很興奮,當即將他剛剛領到的最新款的“七七”式小手槍獎勵給了平大隊,並開始為所有參戰人員請功:刑警大隊榮立集體一等功,副大隊長王子樂、另外三名刑警和肖芃分別榮立二、三等功。平大隊卻推掉了給予他的功勳章。他說:“我的一大堆了,就留給年輕人吧。”

顯然,平大隊十分滿足,因了那把小小的“七七”式手槍。小手槍的確漂亮,每個刑警小夥子都一一拿在手中把玩許久許久,依依不舍的樣子,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肖芃也榮立一次三等功。平大隊認為,要獎勵她及時彙報警情沒有貽誤戰機,並第一個發現詭異壁室夾層而未造成重大損失。但感覺上,肖芃不以為這是她該得的。不管怎樣,第一次感受到了付出後得到收獲的喜悅,和戰鬥過程中的那種驚心動魄的魅力,肖芃開始喜歡刑警的工作和生活了。那段時間,肖芃的心靈深處,總是覺得沉甸甸的、滿當當的,過去在學校時的憂鬱、寂寞和孤傲,幾乎都沒了似的。一幫男刑警,天天神采奕奕地評論著,或者感慨著,仿佛土院子的上空,也蕩漾著歡樂的氣氛。

最可氣又好笑的是,平大隊在一個值班的夜裏,一改嚴肅麵孔,纏著肖芃,討好似的問這個對講機及其台座是怎樣使用的。

肖芃這才恍然明白,敢情無所不知的刑警大隊長,竟然是不屬於現代人的。那個關鍵時刻,他不是沒有時間和機會使用這個對講機,而是他根本就不會操作。之前,他一定對這個現代化的通信工具不屑一顧。肖芃嘲諷說,嗬嗬,敢情您就是個外行呀。想不到平大隊居然羞澀了,辯解說,原來一直以為在和平的歲月裏,根本不需要使用這種現代化通信設備的。

肖芃認為這個平大隊太沒有現代知識和超前意識了,不是個好帥才吧?他天天沉浸在偵查破案之中,丟棄了一種現代知識的學習,丟棄了掌控現代化工作的技能,隻是實踐著農耕時代的百姓思維,怎能跟得上時代的進步?

肖芃有點可憐他,剛剛產生的好感又漸漸消失。新形勢下的他,如果繼續思維僵化、頭腦簡單、停滯不前的話,用現代的科學方法和技術來偵破案件的願望,隻能是空談。她鬱悶地質疑:他還能勝任今後越來越精的高科技偵查任務嗎?能帶好上百名刑警嗎?她決心開化他,先從電腦知識開始。首先要為大隊內勤工作申請購置一台微機。

肖芃裝出一副感激他將功勳章推讓給自己的神態,對平大隊發出邀請:“平大隊,今晚值班就不說了。明天晚上,我請你和王大隊吃飯吧,好好感謝一下你們對我的幫助,可否賞光?”在輕鬆友好的氛圍裏,平大隊一定不會有惱怒和逆反心理的。

平大隊猶豫不決,說:“你嫂子後天要出差,專門告訴我說,明晚必須回家去的。”

肖芃一聽,樂不自禁,笑嘻嘻地說:“那不正好?我終於有機會拜見嫂夫人了。”

平大隊也一笑,說:“好吧,我說我們就小聚一次吧,讓大家都高興一下。”肖芃注意到,即使在這種溫馨的氛圍裏,平大隊的雙眼也不肯正視肖芃。那閃爍的視線,仍舊掃射般地飛過肖芃的臉,定位在肖芃的後腦勺。

但是,他們的友誼,露出了天使的小翅膀。

肖芃忍不住笑道:“平大隊,您知道嗎?我爸爸也姓平。我們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呢。”說完,她心裏“咯噔”一下,臉迅速紅透了。

平煒很詫異,問:“我說肖芃,你怎麼姓肖?”

肖芃告訴了他關於“平氏物語”的精髓。沒想到,平煒居然興衝衝地問:“我說肖芃,你爺爺是否上過黃埔軍校?”

肖芃疑惑道:“是呀,第十七期的,我爺爺叫平通川。”

平煒激動了,馬上伸出大手,緊緊地握住了肖芃的小手,說:“我說肖芃哪,你爺爺是老三,我爺爺是老大平茗。”

瞬間,一股他鄉遇故知的情愫讓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許久許久,彼此眸子裏都有一種叫做濕潤的東西在閃爍。

原來,平煒的爺爺平茗後來一直在國民黨部隊裏轉戰南北,官至軍級,在南京總統府任職。解放南京的時候,平茗唯一的兒子在大學秘密參加了**,自然和父親成了持不同政見者。麵對動蕩的局勢,平茗就把兒子叫回了家,鎖在了房間裏,杜絕一切自由和信息往來,自己也焦躁不安地等候自己的去向命令。有一天,平茗匆匆忙忙趕回家要接夫人兒子去台灣,卻發現兒子居然跳窗逃跑了。之後,留在內地的平煒的父親進了通海市一所部隊指揮學院裏教學,“文革”時候被打成“國民黨的潛伏特務”,受盡了迫害和批鬥,後來終於抑鬱成疾,死在了牛棚裏。平煒的母親是在後來平反昭雪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因過於激動,而突發腦溢血去世了。

據說,老二平雄罡也去了台灣。平煒說:“我聽說過,那老二娶過三房太太。原配不生育,休了;二房隻生個女兒,逃往台灣的時候,棄了;在台灣又娶的太太,不育。”誰也不知道,那個留在了大陸的平雄罡的二房太太和女兒現在何方。據說那二房太太也姓平,隻是平太太的女兒即便有了後代,也不一定會隨了媽媽的平姓吧?今生今世能否再相見,真是不可預測的事情。去了台灣的兩家平姓人,因為政治見解總是相悖,也不大來往,尤其是現在爺爺輩人都已去世,更無從聯絡了。

倆人有點感慨人的命運無常。好在因了前輩們歃血結盟的關係,肖芃覺得和平煒的內心深處,似乎都融化開了一大截子的冰山,總感覺心尖上有了份默契和溝通。尤其是肖芃,總有股想和他說說心裏話的**。平煒也開始對她笑了,雖然他的眼神光彩並不定位在她的臉龐上,更不定位在她的眼睛裏。

以至於肖芃在追討平大隊的舊“五四”式手槍時,也不夠心狠手硬,放任自流了他的苦苦哀求:“我說肖芃,讓我再‘玩兒’兩天吧,成不哥兒們?你不知道,我家那倆雙胞胎小子多喜歡槍,個個都說將來要像我一樣當刑警,而且要比我響當當得多!過去,我常帶他們去打靶呢。小子們那個槍法呀,真叫個準、快、狠,天生就是刑警料!我都自愧不如呢!不過,倆小子對我是又敬又怕又愛的。我說肖芃你放心吧,等我帶他們去過一次靶場後,馬上將那把槍上交給你!”

按照警界規矩,內勤有權按照規章製度掌管武裝器械。作為一隊之長,槍支出庫的審批權都把握在手呢,當然更應照章行事。但是,人之常情嘛,也不得不予以關照吧。肖芃有點心軟,心裏暗笑:原來,他也會低三下四求人的嘛!於是,爽快說道:“那好吧,看在你還會說軟話的份兒上,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收槍啊!”

於是,他們彼此都一臉的燦爛。那支小手槍更是錚亮錚亮的,放射出異彩來。宴請,自然也就徹底敲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