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 英雄墓前(上)(1 / 3)

平南城地處於東方帝國與南蠻國的交界處,一直以來都是個十分繁華的大城。

即便是在東方絕東征西討的戰亂時期,平南城一來因為地處南方要衝,二則又有楚天傲的雄兵把守,更重要的是沙羅陀所采取的親東方帝國政策,使東方帝國並未與南蠻正麵開戰,兩國邊界線相對安定,是以商賈雲集,民生安樂。

平南城在楚天傲入京之後,鎮守於此的最高長官便是鳳鳴,而如今鳳鳴戰死於東海,新任的行政長官叫作秦方。秦方原本是當地的一名士紳,東方帝國與南蠻一戰後,為了示好於南蠻,表示不再讓軍隊首腦攝掌平南城的政務,故扶持在當地鄉間素有威望的秦方擔當行政長官。

這一天,平南城內的名流富豪齊聚於城內著名的酒樓英雄莊為新任行政長官秦方慶祝,酒樓之上觥籌交錯,祝賀之聲不絕於耳,自是熱鬧非常。

英雄莊之名乃是楚天傲所取,當年他與東方絕不合,自願領兵鎮守南方邊境,英雄莊建成之時,酒樓老板請他取個名頭,他一來是和東方絕慪氣,認為東方絕能被稱為當世大英雄、大豪傑,為什麼他楚天傲就不行;二則他軍威也是聲名在外,鎮守平南城,保得一方安寧,也頗以英雄自居。是以酒樓落成之時,他大筆一揮,英雄莊就此得名。

楚天傲與東方絕和解後,這英雄莊的名字卻也並未被摘了去,早已成為平南城內最為豪華的酒樓。

“今兒個太守大人在此設宴,款待貴賓。本酒樓不再招待他人,這位客官請回吧。”英雄莊小二對站在門前正想入內的一名男子說道。

細看這名男子,瘦瘦小小,下顎上留著稀稀落落的胡子,形象之委瑣,實屬少見。隻見他一張黑黃的臉上縱橫溝壑,看上去似乎不過三十來歲,卻又像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

這人抬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猜枚撞杯之聲不絕於耳的二樓,嘿然一笑,轉身離去。

“也罷,今晚和那討厭的家夥還有約會,嘿嘿,為了五十億,少吃一頓也沒什麼。不過下次有機會可得好好光顧光顧這個什麼太守大人的府上。”瘦小男子一邊想著一邊向城外走去。

夜色漸黑,男子已經來到了城外的密林。

他縱身一躍,悄無聲息地躍上了一株大樹的枝頭,輕功身法曼妙,實在是與他的相貌極不相稱。他屏起呼吸,一身黑衣,竟然仿佛已融入月色之中,與周圍環境混同一體,再也沒人能察覺樹上竟還有人。

看來時間尚早,要等的人尚未出現。黑衣男子從自己這棵大樹向遠處眺望,他本是閑來無事,卻無意之間發現前麵數十丈開外之處竟然有一間燈火搖曳的小屋。他雖然看見了小屋,卻並沒有引起他的什麼興趣,他隻是漫無目的地把目光投向小屋,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在此是等待一個約會,如果成功,他就會有花不完的財富。有了這些錢,他打算洗手不幹,去找到自己的好友,一起去過著他們想要的生活。他靜靜地看著那個小屋,靜靜地等著這個約會。

或許是上天,又或許是作者,注定了他會遇見一個令他改變一生的人。

就在黑衣男子注視著小屋的時候,小屋裏出現了一個人,一個風華絕代,甚至連燈火的光亮也因她的容顏刹那間黯淡了下去的女人。

瘦小男子凝滯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年走南創北,穿屋入宅,並非沒見過美人,但是隻有這個能夠令他在一眼之間便撥動了他的心弦。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就是俗不可耐的一見鍾情的老橋段,都不要緊,總之,黑衣人就在這一瞬之間明白,他已經愛上了她。

數百裏外的夷國神風港,昆骨荼行宮中的柳無聲問道:“你便是人稱武神的昆沙?”

昆沙嘿嘿一笑:“我便是昆沙,一介武夫,你是何人?”

柳無聲哈哈一笑,卻沒有回答他:“好極,好極,又來了一個高手。”

柳無聲正是那種嗜武成癖之人,遇見高手,竟然又變得十分地興奮。在旁人看來,這種專找人打架之人簡直就是個瘋子,匪夷所思,可在於他自己,比武打架卻是天下最美妙不過的事情,不識得此中真味的人那才叫大傻瓜。

隻見他笑聲中,右手舉劍輕抬,正是他隨意劍中驚濤駭浪的起手勢。

其實隨意劍的劍招與他的狂風快劍的劍招都是一樣的,兩者的區別不外乎狂風快劍一味追求速度,以彌補劍招本身的缺陷,而隨意劍卻是極盡各招數之精妙,隨心而發,隨意而動,令對手防不勝防。他一招驚濤駭浪之後可能接著會是逍遙無極,也可能是陽關三疊,或許是斬立決,又或許是楊柳依依,誰也不會知道柳無聲抬手之間的下一招會從哪個角度哪個方位出招,甚至連柳無聲自己也不知道,全憑於出招的那一念之間。

昆沙並不知道隨意劍的來曆,但這招驚濤駭浪方才他已經在柳無聲的狂風快劍中見到過。隻是方才柳無聲追求快劍,風卷浪至,迅猛無比。而現在雄渾有力,將“駭浪”二字發揮得是淋漓盡致。昆沙已然知他是使劍的高手,到現在才肯使出的劍法必然是非同凡響,自然不敢有所輕慢之心,獠牙斬揮出,應以一招古井無波。

一個是驚濤駭浪,力道洶湧而至,劍上所散發的氣勢無所不在,撲麵而來,劍影重重;另一個古井無波,凝重幽然,似笨拙實工巧,以古井應駭浪,正好似聾子遇上了烏鴉,任你叫喊得驚天動地,我自紋絲不動。二人平分秋色。

柳無聲一招驚濤駭浪招式堪堪用老,接著仍是右手一抬,昆沙不禁一愕,如此起手式的劍招雖然並沒什麼希奇,但是驚濤駭浪用盡,劍招已送出,斷無再推送之理,以劍路去向判斷,當回劍使回風撫柳之類,昆沙腦海之中早已盤算了對方如果出回風撫柳,他便如何如何應對,如果對方出雁蕩北還,他又怎樣怎樣出招。可是柳無聲的起手勢似是而非,很可能向前送出,又可能向後回撤,而且起手的位置又偏又倚,似乎每種劍招都有可能隨之而出。昆沙也是招數勁老,隻得再用一招古井無波,柳無聲第二招使出,恰仍是一招驚濤駭浪,仍是旗鼓相當。柳無聲待招式用老又再次起手,這一次的方位卻比方才的略微低了半寸。昆沙見得,不禁心中一喜,這此必然是紫氣東來了。獠牙斬中軍直進,擊向柳無聲的左胸。

豈料柳無聲雖然起手方位低了半寸,卻仍然是一招驚濤駭浪擊出。本來學武之道是講究有板有眼,每個人練武拜師之時,教習的師傅總要給你指點這招偏了三分,那招歪了半寸,招式不對,威力變發揮不出來,這動作姿勢、起手位置、回手方位那都是十分要緊之事,絲毫差不得半點。但柳無聲這隨意劍卻不然,隨意地劈一劍你叫他劍斷五嶽也可,叫他七星掛長空更是不妨,招是死,人是活,隨心所欲地使劍正是隨意劍追求的目標。

昆沙獠牙斬撩出,卻發現對方仍然是一招驚濤駭浪。隻見得劍網重重,劍影無所不在,自己便如一葉扁舟飄泊於風口浪尖之上,端的是凶險異常。他不及多想,在柳無聲的劍招包圍之中狂舞獠牙斬護住周身。便聽得叮叮當當的金屬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柳無聲一招之間便打亂了昆沙的陣腳,又豈會輕易就放手,驚濤駭浪接著驚濤駭浪,霎時間便又接連使了數十招,將昆沙整個人都包裹在劍氣之中。

龍飛在一旁隻覺得不住地有點點血滴為劍氣所激,濺射到自己的身上,卻是昆沙已為柳無聲的劍氣所傷。他知道昆沙處境相當的危險卻苦於自己的武功與他二人實在相差太過懸殊,也是無法可想。他雖然方才在沙灘上因著自己無意識地使出騰龍劍,在劍招上更勝柳無聲,但以現在本身的功力而論卻遠非此二人之敵手。龍飛暗暗運勁於單刀之上,擲向那團影影綽綽的劍氣,卻聽噌的一聲,單刀被強大的氣勁崩為兩段,反彈而回,叮當幾聲掉在了地上。

柳無聲見單刀被氣勁崩斷激射而回,不禁又驚又喜。驚的是他自知自己雖然有一手隨意劍的絕學,劍招可謂已經近乎完美,可是內力卻非自己所長,以自己的內力修為,絕不會將內力不弱的龍飛這全力一擲激射而回,卻定然是昆沙舞動獠牙斬所發之力,此人被自己劍招封堵,在招式上雖然落於下風,但內力竟然驚人地雄渾,瞧那獠牙斬相當沉重,竟不住舞動,絲毫不見停滯。柳無聲驚濤駭浪不斷地擊出,也就不斷地感受到昆沙相應而生地反震之力。他知道自己歲招式取勝,但長久下去,昆沙內力若果仍然如此充沛,自己難免反為對方所製。他自覺危機,居然覺得無比地興奮,以這昆沙的武功,雖然招式上不如鳳鳴,但這份內力卻是連鳳鳴也自歎弗如,實在也是當世的頂尖高手。如今他能以隨意劍擊敗昆沙,便和擊敗鳳鳴一般。他一生中以與人比武過招為樂,又尤以與鳳鳴比武最為在意,如今鳳鳴身死,再不能與之一較高低,自然要找個和鳳鳴不相上下的人物擊敗他以成全自己的虛榮心,他想及能戰勝鳳鳴(戰勝昆沙已經成為他能否戰勝鳳鳴的一個衡量標準),便不自覺地興奮,隨意劍更是發揮地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