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生生不息:乘法策略(1 / 3)

更多”如何變成“更有新意”?

抓住時機,戰果翻番。

——孫子

“它將以你的名字命名,成為芝加哥市中心的一座地標。”建築師布魯斯·格雷厄姆規勸戈登·梅特卡夫—西爾斯·羅巴克公司的總裁。梅特卡夫希望在芝加哥市區興建一棟常規的摩天大樓,以彰顯西爾斯零售帝國的輝煌成就。但是格雷厄姆卻一再反對。他並不是反對建摩天大樓這件事本身,隻是對梅特卡夫毫無新意的想法不以為然。他覺得,這種墨守成規的大樓在芝加哥並不稀奇。

“我們是全球最大的零售企業,理應有最大的總部大樓。”梅特卡夫說。他心目中的大廈應該在規模和氣勢上威震八方,就像格雷厄姆曾經設計的約翰·漢考克中心大廈那樣,高達百層,傲然屹立於芝加哥中心城區。

然而,建造一座擁有這種高度的大廈在技術上有一定的難度。首先,要克服建築材料本身所承受的地心引力,即靜負荷;其次,當建築物達到一定高度時,工程人員必須在靜負荷因素之外考慮動負荷因素,即樓內物體與人的重量。建築物的高度越高,總負荷就越大,地基的麵積也就要求越大。此外,在設計建築物的上層時,工程人員還得確保每一層都以更小、更輕的形式逐級增高。

為什麼要這樣?你可以假想用自己的肩膀托起一個成年人,很難,對吧?那麼,試著再疊加一個人上去,然後再疊加一個。很快,你肩上的重量會變得難以承受,除非你是專業的雜技演員或是體力超群的人。不過的確有人完成過這個任務,他們利用的是“人體金字塔”結構。五個並排站著的人可以承受住另外四人站立在他們緊挨著的肩膀上。這四個人又能以同樣的方式承載其他三個人,依次向上,直到頂部隻有一人站立。身材中等的普通人能夠搭建起一個五人高的金字塔,憑借的僅僅是底部足夠多的人來分擔上層的重量。

然而,這一結構的高度不可能無限延伸。如果底基不夠大,那麼上升的空間就會很有限。如果你想在這個結構的上部再增加一個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下麵一層入手。要增加到6層,最下層就需要6個人,往上逐層增加一人。要增加到7層,那就需要更多的人站在最下麵,以此類推。

建造高樓大廈也是同樣的道理。在傳統的磚混結構中,建築物的牆體由低向高必須逐層變薄。超過10層的樓基本上就無法再增高,因為底層牆體的厚度不可能無限製地增加。

因此,19世紀末期的建築師們開始以鋼架結構取而代之。(第一棟鋼架結構的大樓是建於1885年的家庭保險大樓,位於芝加哥)。在鋼架結構的建築中,建築師將金屬材料製成的垂直柱和橫梁相互連接,同時,每兩層橫梁間都用斜梁以對角線的形式相連接,以增加整個框架的穩定性。早期的摩天大樓基本都是由鋼筋構建而成的長方體結構,以玻璃或其他材料製成的幕牆作為外裝飾麵。

即便使用鋼架結構,梅特卡夫向往的60層高樓所需的地基也要占用不小的麵積。而且,在格雷厄姆看來,如果有朝一日西爾斯·羅巴克公司遷出這棟大樓(實際上它於1993年確曾遷址),那麼再找一家像它這樣規模的機構入駐其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它很可能會空置很多年。

格雷厄姆的顧慮還不止於此。受風切變的影響,鋼架結構的樓房依然有高度限製,它必須能抵禦住疾風。怎樣才能設計出一座占地麵積不是很大、上層空間還能容納多家商鋪的摩天大樓呢?而且還要保證它抵禦得了疾風,尤其是在芝加哥這個有名的“風之城”?

梅特卡夫最終讓步了,格雷厄姆獲得了自由施展才藝的機會。剛剛完成約翰·漢考克大廈這一傑作的他,這次想要再創輝煌。有了市中心三英畝的地皮、大公司的財力支撐,還有強勢的芝加哥市市長理查德·達利給予的政策優惠,格雷厄姆希望自己能抓住時機,建造出一幢舉世矚目的地標式建築。可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建造?

他決定:不建長方體,改建筒形樓。

筒形建築較長方體建築具有一個明顯的優勢:能使風向發生偏移。圓形的表麵加之嵌在外牆上的橫梁與立柱搭建的堅固而有彈性的框架,是抵禦風切變的最佳組合。而且,筒形建築更經濟,造價比長方體建築要低得多。

格雷厄姆以前設計過類似的筒形建築,但這一次,他想要在此基礎上玩點兒新花樣。很快,主意來了。

興奮難耐的他約請自己的技術搭檔法茲勒·卡恩共用午餐。其間,他拿出一包香煙,倒在桌上,然後把9根煙握成一把攥在手裏,使它們垂直向上,看起來就像是9根直指天花板的圓管。接著,他把其中一根煙向上抬起了一英寸,比其他煙高出一截,但底部依然和其他煙緊密相連。然後,他又把另一根煙抬起一些,高度略微不同。然後,下一根。很快,9根香煙在緊密相連的同時被抬到了各不相同的高度。

格雷厄姆問卡恩,“行得通嗎?”他的想法是,改變圓形管的高度,使其向上逐漸連接為一個巨型大廈。

他的想法與傳統的筒形樓設計理念截然不同。當時,筒形建築隻依托單一的地基,沒有人想過設計多個地基。針對筒形樓運用乘法策略並對每個部分略加改動(高度的差異),格雷厄姆設計出了曾經是全球最高的大廈。如果你在穀歌上搜索西爾斯大廈的圖片,你會發現這棟高達110層的摩天大樓從遠處看像極了格雷厄姆在描畫它的雛形時手裏所握的那把香煙。

格雷厄姆知道,束筒形的設計比以往的方塊樓甚至單個的筒形樓都更有新意,因為多個筒狀的樓體會呈現各種各樣的形狀,而且能夠以不同的形式組合在一起。

格雷厄姆當年所使用的這個創新策略正是本章的主題,我們稱之為乘法策略。與其他策略一樣,乘法策略可以為你搭建創新思維的階梯,幫助你實現產品、服務以及生產流程的革新。你可能猜到了,乘法策略的原理就是:先明確某個產品或者服務所處的框架,然後將框架內的部分加以複製。(至此,你可能會覺得隻要是小學課本上出現過的數學知識都可以用來充當創新策略。實則不然。比如加法,雅各布的研究中並沒有提到加法策略)。

與其他策略相同,乘法策略的第一步就是把“框架內”的部分詳列在清單上。接下來,請完成兩個任務。首先,從清單上選取一樣,對它做乘法。(在格雷厄姆的事例中,被乘數是傳統的單一筒形樓。)其次,對每一個結論加以改動,使它們各不相同。換一種說法,你可以把乘法策略想象為對某個部分進行複製,這可能更形象一些,而這個複製品應該具備全新的特質。乘法策略會使某個產品或服務以更好或者更別致的姿態呈現在我們眼前。

格雷厄姆在西爾斯大廈的設計中運用乘法策略,複製出了由9個高低不一的筒形建築構成的束筒形結構的建築。這些筒形建築通過特製的鋼架兩兩相連,與傳統的單一筒形樓相比,它的結構更具整體感,而且在抗風性上也絲毫不亞於後者。

雖然格雷厄姆的這一創意體現了乘法策略的精髓,但我們上一章討論的除法策略也完全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它也可以以大樓為對象,沿著水平線或垂直線進行物理型分解,得出多個樓體。我們在教學中經常遇到這類現象:兩個甚至數個創新策略能引領人們殊途同歸。如果格雷厄姆當初給那些垂直的筒形樓賦予相同的高度和功能的話,我們肯定就把他的創意歸功於保留型除法策略了。

無論是除法策略還是乘法策略,都有助於你開辟創新之路。前者要求你從功能型除法、物理型除法、保留型除法中三選一,將某個部件分解後再進行時間或者空間上的重組。而後者則需要你對某個部件進行複製和改動。

格雷厄姆在乘法策略的啟發下設計出的西爾斯大廈於1973年竣工,成為世界第一高的大廈。這一紀錄隨著1998年馬來西亞吉隆坡“雙子塔”的落成而被打破。但是,西爾斯大廈依然是芝加哥的一座地標。2009年,這座摩天大樓易主,正式更名為“威利斯大廈”。(記住,在芝加哥問路時別提“威利斯大廈”,當地人對這一名稱並不熟悉。)

格雷厄姆首創的這種束筒形建築結構之後出現在很多樓宇中,包括吉隆坡的雙子塔,中國上海金茂大廈,還有一些陸續建成於過去20多年間的摩天大樓。目前,全球最高的大廈是位於迪拜的哈利法塔,共160層。由此可見,格雷厄姆式建築理念的影響遍及全球。

剃須刀大賽

你(肯定還有其他人)可能會納悶,乘法策略如何讓你產生真正原創的想法呢?既然它隻是對某個已經存在的東西進行複製,又怎麼能算得上是創新?

答案很簡單:原創性取決於你對複製品做了什麼樣的改造,而不在於你複製了什麼。單純的複製肯定不算創新。但是,如果你對某個物品、係統或是流程的某一方麵進行了複製,並在此基礎上稍加改動,賦予它新的價值,那麼這種行為就是創新。

下麵,讓我們從格雷厄姆直入雲端的摩天大樓上走下來,來觀察一種更尋常的東西:剃須刀。人們自青銅器時代以來就在使用單鋒剃刀。1971年,吉列公司推出了吉列雙刀頭剃須刀,以雙鋒刀片取代傳統的單鋒刀片,自此開啟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剃須刀競賽。

和單鋒刀片比起來,雙鋒刀片能帶給人們更細致的剃須體驗。兩個刀鋒具備不同的功能,一個將胡須從皮膚上推起,另一個則從不同的角度將之剃去。瞧!就是這麼合你心意!一種更貼合皮膚的剃須方式自此問世,皆因發明者針對原有的單鋒刀片運用了乘法策略,先複製,然後做細小變動,即改動第二個刀片的角度,使之具備新的功能。

吉列雙刀頭剃須刀是第一個在美國大規模生產並銷售的多頭式剃須產品,它的問世在業界引發了多頭刀片的瘋狂比拚。吉列公司在美國的競爭對手舒適公司緊跟其後,推出了自己的多頭式剃須刀。而吉列公司則強力反擊,於1998年推出了“鋒速3”係列,以相同的三個刀鋒取代了雙鋒。舒適公司很快打出自己的王牌:帶4個刀頭的“創4紀”係列。2006年,吉列再推新品“鋒隱”,成為這場競賽的最後勝利者。這款刀片前麵有5個刀頭,第6個在後側,起“精致修理”的作用。

不用說,兩大公司間的荒唐過招肯定會讓對此感興趣的人樂不可支。這樣的比拚還會繼續下去嗎?不一定。(在YouTube上搜索“Rontel七鋒刀片”,你會看到一段讓你捧腹的表演,模仿的正是這些剃須刀生產商之間的競爭。)

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問題是:這些產品能否算是真正的創新?是否真的具有原創性?抑或隻是商家對消費者耍的一個小把戲?

我們的感覺是,除了吉列最早利用乘法策略設計出的雙刀頭剃須刀算得上是推陳出新之外,其後的所有款式都未有所突破。乘法策略的要義是對複製出的部分稍作改動,而不僅僅是一成不變地添加。

當你對產品的某個部分做了乘法,並通過調整使它具備了先前不具有的特性時,創意已經產生。而且,經過調整的這個複製品一旦投放市場,整個產品的創新就算是完成了。吉列雙刀頭剃須刀的設計中,新增刀片既保留了它的原本功能,又因角度的細微調整而發揮出了新的作用。之後的“鋒速3”就沒這麼有創意了。

下麵,讓我們來了解如何正確地運用乘法策略來完善你的產品、服務或是生產流程吧。這個策略一定會帶給你意外的收獲。

乘法策略的原理

布魯斯·格雷厄姆用一包香煙詮釋一個全新建築模型的做法無疑是天才之舉。但他的腦海中是先形成了具體的問題和大致的對策—筒形建築—之後才想到以束筒形結構來建造西爾斯大廈的。

我們建議你換一種形式來運用乘法策略。在朝未知的領域邁進時,別期望一開始就會得出既符合邏輯又切實可行的答案,相反,你應該“先行而後三思”(這恰恰與你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誨背道而馳)。

如果你從框架內隨機選取了一樣東西並對它運用了乘法策略,情況會怎樣?也就是說,你沒有事先分析這種做法的意義,隻是隨意複製了某個部件。在你還不知道要解決什麼問題時,如果你因此發現這種做法會引導你獲取一個創意,你會怎麼做?

這個看似讓人困惑的謎題實際上正是乘法策略的核心,而且也是本書所有創新策略的核心。之所以提出這一點,是希望你能夠關注這些策略之間的相關性。

乘法策略行之有效恰恰是因為它顛覆了常規。它為我們開啟了創新思維的過程並迫使我們去創造一些乍看是毫無意義的東西。是的,現在話題又回到固著上了。運用乘法策略可以幫助我們擺脫“結構性固著”這一思維定式,不再局限於把事物看成一個整體。“結構性固著”之所以會遮蔽我們的視線,皆因我們接受不了事物以違背常態的形式出現在我們眼前。比如說帶兩個釘頭的釘子,一個釘頭在頂端,另一個釘頭在側麵。看到這樣的釘子,我們的第一反應是它有瑕疵。在“結構性固著”的幹擾下,我們會想把這個畸形的釘子糾正過來,隻讓它有一個釘頭。而這正是我們應該克服的念頭。還記得前麵提到的“形式為先,功能次之”嗎?那才是正確的做法。也許當我們強迫自己從這個畸形的釘子中發掘一些價值的時候,創意就會產生。我們可以讓側麵的釘頭起固定作用,這樣在用錘頭敲打釘子時就不會傷到手;或者把它看成一個伸出來的掛鉤。先從一個不合常理的形式入手,想象它可能具有的優點,這種“形式為先,功能次之”的思路有助於打破我們的思維定式。

通過選擇一個對象、對它進行複製和修改,你可以構想出一種全新的產品或服務。此外,你還得弄清楚自己究竟有什麼收獲,問問自己:這個新產品有什麼優勢?哪些人會需要它?為什麼?這些人會在什麼時候需要它?換句話說,你得先明確形式,再構想其功能。

在選擇運用乘法策略的對象並對它加以改造時,你需要注意以下兩點:第一,選擇最顯眼、最引人注目的那個部件;第二,對它進行微小的改變。

乘法策略看似簡單而直觀,但是別因此低估它。幾十家瀕臨倒閉的工廠因為它而起死回生,上百家新企業因為它而嶄露頭角。有時候,對一個領域內的產品、服務或是流程做乘法引發的卻是另一個領域內的創新。下麵,讓我們來看幾個讓人拍案叫絕的事例。

乘法策略推動下的行業創新

人類曆史上很多重大創新都得益於乘法策略。攝影就是其中一例。攝影技術的發端及其在幾百年的發展中實現的數次革新都可以歸功於乘法策略。讓我們透過鏡頭來走近這個效力非凡的乘法策略,看看它是如何幫助人們捕捉到生活中的一個個影像的吧。

把一個帶有小孔的擋板放在屏幕與物體之間時,屏幕上就會出現物體顛倒的形狀,我們把這種現象稱為“小孔成像”,它的發現至今已有幾千年的曆史。古希臘哲學家亞裏士多德注意到,“陽光在穿透樹葉的間隙、濾網的網洞、框籃的開口甚至交錯的手指時,會在地麵留下光影”。另一位古希臘學者、亞曆山大的數學家兼天文學家賽昂也發現,“燭光穿過小孔後會在正對蠟燭的另一麵屏幕上形成模糊的圓點”。

小孔成像原理奠定了現代攝影技術的基礎,乘法策略功不可沒。當按下相機快門拍攝照片時,我們其實是針對影像運用了乘法策略,先捕捉物體發出的光線,再將它們複製在數字芯片或者傳統膠卷上。盡管這一攝影原理在幾千年前就為人所揭示,但真正的實踐直到200年前才完成。1814年,約瑟夫·涅普斯利用他所謂的照相製版工藝,向世人呈現了第一張照片。

事實上,在攝影技術之後的演變中,乘法策略的影子也隨處可見。1841年,威廉·福克斯·塔爾博特通過光力攝影法發明了底片,並因此獲得了專利。膠卷底片是正片的複製品,隻不過在曝光時發生了反轉,比如原來光亮的部分變成了黑影。衝洗膠卷時,影像先是存留在底片上,然後通過反複衝洗呈現在正片上,形成我們所看到的照片。這種兩步衝洗法使人們能看到正的影像,而底片又能讓攝影師們衝洗出多張相同的照片。

1859年,托馬斯·薩頓發明了全景式照相機,並申請到了專利。其原理是,通過對同一個畫麵連續進行多次拍攝,再將多張影像合並在一起而構成全景式圖片。在這項發明中,他同樣是針對一個基本部件—畫麵—運用了乘法策略,拍攝的每一張圖片既是原有畫麵的複製品,又在拍攝角度上發生了偏轉,最終讓他完成了最具獨創性的發明。

1861年,一位名叫奧利弗·溫德爾·霍姆茲的醫生發明了立體成像鏡。這一被稱為“立體攝影”的技術可以為人們呈現某個畫麵的立體影像,其原理是讓左右眼分別觀察兩張圖片。同樣的圖片被眼睛“複製”後發生了一定變化,因為每隻眼睛看到的畫麵是不一樣的。大腦將雙眼看到的平麵圖景組合在一起,從而使人產生立體的感覺。這項發明也得益於乘法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