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那是在陶灣的事,在齊寡婦砸開張朋良糧庫的鎖,搬空店鋪裏的山貨,放火燒張府的當天晚上,白兒和草兒身為護法,卻擅自離開。
當她們在牆壁上畫門,偷進一戶人家,見這戶人家乃一個鰥夫,兒女三個,都還幼小,正在房裏床上玩耍,突然見兩個仙子一般的女子,從牆壁裏走出來。小弟弟道:“姐姐,快看。畫壁!聊齋的畫壁!”
白兒用手指頭豎在嘴巴上“噓!”了一聲,但是,鰥夫的大女兒和二女兒也發現了,當時吃了一驚,再看清時,見是眉清目秀,婀婀娜娜的兩位白衣仙子,倒也不害怕了,問:“兩位仙子來我家幹什麼?”
白兒騙小孩們道:“我們見你們可憐嗬,沒有媽媽嗬!所以呀,神仙就派我們到你家來,要做你們的媽媽,要照顧你們呢?”
於是,小孩就張口叫了起來,道:“爸爸!爸爸!有兩位仙子要來我們家做媽媽呢!快點來看。”鰥夫在隔壁罵道:“天都什麼時候了?大妹還不趕快讓弟弟妹妹睡覺,在那嚎個什麼?”
白兒從衣兜裏拿出薄荷糖來,分給每個人一顆,道:“你們好好睡覺,我們去找你們爸爸,明天好上街去給你們買新衣服!”沒媽的孩子懂事早,乖乖回答:“好呢!我們好好睡覺,明天要上街買新衣服嘍!”
鰥夫本來以為是孩子瞎鬧,這時候忽然看見兩個仙子走進他的睡房,既恐懼,也疑惑,卻又忍耐不了的驚喜,不知她們是人是鬼,隻是語不成聲的問:“兩位是怎麼進來的?”
白兒就道:“你家大門沒關呀!所以我們就進來了。半夜三更恐怕騷擾鄰居,因此不打招呼就進來了。”
鰥夫一想,不對,大門他從來都是睡前檢查了的,為的防盜賊進來,這些年已成習慣。就要跑出去看個究竟。
白兒道:“我們進來後,就把門閂了,別怕,白蓮來了,天下就沒賊了。”這兩個就要寬衣解帶上床去,鰥夫把被褥拉蓋身上,朝床角躲避,道:“慢著!”
草兒覺得這男人齷齪,道:“你一個大男人,還害怕我們兩個小女子把你吃了不成?”
鰥夫還是伸手著推狀,道:“首先說明白了,你們穿著白衣,究竟是人還是鬼?”
白兒笑起來,道:“你可以摸一摸我的手臂,哎,這不熱乎乎來著;你可以看一看牆壁上,那黑糊糊不就是我們的影子?你再仔細看看,我們的腳步是不是落在地上?”
鰥夫盯了兩個姑娘的眼睛看了一會,見那目光隻是春色;又看了她們的下巴,既尖而削的好看,一點也不模糊。腳是落在地上的,影子就映在牆壁上。於是,知道她們是人,喜出望外,但忽然又問:
“兩聞一定是白蓮!對,渾身潔白,就是白蓮了。你們走吧!走吧!”
白兒就奇怪了,往日見那些鰥夫,見了她們,也不管是人是鬼,攔腰抱住,就要撕衣退褲,一副猴急不是了的模樣。這時這個人,見了美人送上門來,反往門外推,就是那些和尚、道人,定性也不如他。
“為什麼叫我們走?”
說這話時,衣服已退下到了胸口上,隻見鰥夫語無倫次的道:“我有兒有女,生活自由自在,可不敢惹那王聰兒......你們兩個要害煞我了。既要上來,也是一個個的來,啊!天哪!”那不顧說話的草兒已衣衫退去,爬上了床去,一把扯開蓋在他身前的被褥。
就在這時,屋子外麵有人叫道:“白兒、草兒,把衣服穿了,趕快出來,王教師便饒你不死!”
鰥夫已是熱血沸騰,正要迎上來,聽見叫聲,道:“壞了,壞了,王聰兒來了。”從床上起來,衣服也不穿,跳到地上,一咕嚕就爬到床底下。
最緊張的還是白兒和草兒,急急攏了衣服,趕快在牆壁上畫門逃跑。她們知道,齊寡婦這一次一定不會放過她們。
這兩姊妹從鰥夫家逃跑出來,正是天黑之時,慌不擇路,遠遠的就看見一條河。那河甚的寬闊,沒有船不可以渡,回頭看後麵,一些人舉著火把追來,大叫:“站住,別跑!”
從聲音聽起來,不下十多人,全是女聲。說來也巧,這時候,一個燈籠在河上飄悠悠過來,待近了,仔細看去,原來一艘漁船。
“渡我們過去,渡我們過去!”白兒語無倫次的道,“我們遇到了強盜,她們正在追殺我兩人。”船家大概是打漁晚歸,正要靠岸呢,道:“你們大概弄錯了,後來的叫聲多是女人,哪有女人做強盜,攔路搶劫的?”
白兒顧不得他,縱身一跳,落到船上,伸手就奪船家的擼,船家不放手,兩個人在船上扭打起來。草兒也跳到船上,拔刀架在船家脖子上道:“隻不過載一下我們過河,用得著搭上性命嗎?”
白兒急道:“草兒不要殺他,船家,你把我們帶過河去,我們有銀子給你。一包銀子夠你打一年的漁了。”
船家鬆了擼,說一天了還沒吃飯,正忙往家裏趕,這時候,哪裏有力氣帶她們過河?白兒便用擼敲他腦袋,他隻好藏好銀子,站起來接過擼,把船朝對岸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