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禾曾經舌戰書院數十人,不落下風,其言辭毒辣一度成為溯溪國壩河南路女子學堂的一大招牌。
要強的人,大多心氣高,而她也恰恰是那種打落牙齒往肚裏吞的人,今日在禦花園被珍妃暗藏殺機的話一刺激,半天氣都捋不順。
沐浴換衣完,楊青禾眯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允耳,研墨。”
攤開一張上好宣紙,手執揮毫,筆走龍蛇,瞬間寫了一個大大忍字,楊青禾手腕一轉,筆鋒順勢而下,在大大的忍字下寫了一個個小小的刀字,然後把筆扔到一邊,這忍字頭上一把刀,創字者果然慧智。
她是女人,所以記仇小性兒乃天性,被人打了臉,便要用腳踹回來才是正理。
扶岫與知月上前把筆與硯台收下去,瞧著那威風凜凜的忍字,看著忍字旁邊一個個刀字,瞬間覺得那分明是一把把的刀,滿含殺氣。
半響,盯著那宣紙,沉澱了下心緒,她隨意把宣紙扯離桌麵,“燒了吧。”
楊青禾是打算大門不出避過這風頭的,然而別人卻是不打算放過她。
這天午膳過後,她正在院子裏親自給內務府剛送來的鳶尾澆水,就聽見一陣對話從後院傳來。
“哎呦,我的腿……”
“圓喜你這是怎麼了?”
“扶岫姐姐啊,你幫我敷下藥唄……”
“誰打的你?下這麼狠的手……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他們也太過分了!”
“哎呦,你輕點,別跟主人說。”圓喜趴在榻上,褲腿都濕漉漉的,半邊身子都濕的,隱約露出來的腿染著血色,扶岫看的眼熱,兩人是一起入的梨玉閣,相處的最久,楊青嫣失寵,梨玉閣的人都各自謀出處去了,就他們兩留著舍不得走。
有時候感情也是在困境中,互不拋棄得到最好的試煉。
“剛才尚膳局吃得好好地,看見尚膳局的巧兒刁難一新入宮的宮女……”圓喜覺得冤,他不過是過去看熱鬧,那巧兒仗著入宮早,身後有人幫襯整日最喜歡拿捏新人,那宮女也是性子強,跟她吵上了,本來也沒圓喜啥事,誰知道最後鬧得尚膳局的掌勺大廚子出麵了,不僅不調和,還幫著動起手來,那宮女挨了打,連衣服也被扯爛了,羞憤的想一頭碰死,圓喜正好挨得近,順勢就抱住攔著不讓撞……
“你都入宮多久了,這種事情看得還少啊,那最後怎麼就打你了”扶岫聽著也氣憤,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也就嘴上說說,到也沒多感同身受。
宮裏最苦的可不就是那些低微的宮女太監麼。
圓喜住了口,半響才歎息:“打我的不是尚膳局的。”顯然是有些疼的厲害,之前傷過的腿,又是傷上加傷,語氣也有些悲戚,“就怕我真殘了,主子……不要我伺候了。”
楊青禾看著嬌嫩的淋過水的鳶尾,有些怔忪,指尖就僵在花瓣一寸許,低喃道:“我本無心辣手摧花……”
正巧知月捧了藥膳過來:“小主,藥已經好了,可以喝了。”
楊青禾收了手,眼睛看著鳶尾,端起藥盞喝了一口,皺眉道:“這兩日藥似乎比以往苦了些。”
知月驚訝,疑惑道:“還是原來的方子配的藥材,怎麼會……許是主子中午吃的薏米粥放甜了點。”
楊青禾模棱兩可的“恩”了一聲,皺著眉頭慢慢喝完了,拿清水漱了口。又站了一會兒,覺著日頭下照著有些神思恍惚,隨意的說道:“都說春乏夏困,這段日子總覺得乏力的很。”
“是啊,之前傷了腿見你老躺不住,尋著話本看,現在好了,反倒犯起困……”知月說著突然停了下來,臉上漸漸浮起疑惑和不安交織的表情。
楊青禾在幾盆鳶尾中挑挑揀揀的選出一盆最出挑的,略顯滿意,她打了個哈欠,“知月,這盆花放在外室,嗯,就那最顯眼的地方。好生養著……”
然後晃悠進門,睡午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