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不舒服麼?”倒了水回來,扶著她的肩膀喂水,到底是察覺到她心神有些不寧,眼裏失神,荊滸微歎氣,“禦駕在一天前抵達了江南遂寧。”
這語氣和話裏含義,便是淳於慎早就走了,從建鹽城到遂寧沒有三日是不可能的。楊青禾隻覺得心底仿似有毒蛇爬過,涼,而恐怖,令她窒息。
“孩子在,你就在,若孩子沒了……”
那句沒有說出的話,若孩子沒了,如今不用猜答案了,已經成了事實,孩子真的沒了。
“咳咳……”喝了幾口水,輕咳不已,她低頭強力支撐隱忍,眉目如畫,但麵白如紙。荊滸凝視這她遽爾更難看的臉色,捏著杯子的手滯住半響,才壓下翻湧上來的不適,再一想這三夜四日她抓的是自己的手,複又釋然,溫和道:“你先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過去,我就在這裏陪著你。”
錦鯉推門進來,正好聽見這句話,濃眉一皺,似有些驚訝,一張臉苦上加苦,“相爺,粉釉醒了鬧著要見……她。”
他實在不知道如何稱呼楊青禾,這乍一看見荊滸半扶著楊青禾的肩,那小心嗬護的樣子,真是不適應。
荊滸麵露不悅,連看也不看他,錦鯉連忙收回視線,低下頭去,“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皇……那邊先動了手。”
本來想要合上眼睡過去的楊青禾,微眯的眼眸瞬間深黑幽冷。她側臉對著錦鯉,“葉怡靜在哪裏?”
她的嗓子破音,透著一股凜氣。
葉怡靜,靜妃閨名,入宮七年,比萬貴妃還早,宮裏的女人也不是所有人都為荊滸所送,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在淳於慎的掌控下。葉怡靜便是這個漏網之魚,就如顧賢嬪、吳修容這等安安分分進宮來的一樣,還有人便是雙麵細作。
遂寧江邊漁火連,夜半無聲孤宿船。
水打沿江岸,風雪夜來人。
一艘飛速行來的小船將將靠岸,就有人從裏麵掀開船帷,裹著一襲雪狐裘的淳於慎,麵無表情的一躍下船,接應的人飛快的替他打傘,夜風夾著小雨雪吹得人恨不得躲進暖爐裏。
等他一進靠岸候著的馬車,駕馬車的車夫就飛快的揚鞭,淳於慎一個趔趄險些撞了車內小幾。
“皇……上,你怎麼了?”
一直跟著他進來的接應人,麵露憂色,手腳麻利的扶了一把,暗忖,以淳於慎的身手怎麼可能會被這點顛簸弄的身形不穩。
“咳咳,鹹魏,找個大夫。”
淳於慎往榻上一趟,輕咳了幾聲,馬不停蹄趕了兩天,多次涉水過路,順江而下時也浸了水,難免著涼,鹹魏這才看清他麵色滲白,驀然有些慌,皇上這是折騰病了啊,立馬轉身出去傳話。
淳於慎是很少生病的,這會兒突然病了,可是把一幹丟了主心骨的人嚇了一跳。遂寧的所有官員更是慌了,這皇上來了兩天都不露麵,第三天還傳出病了的消息。
“娘娘,皇上說,誰也不見。”
鳶牙小聲的轉身對萬貴妃回稟,隔著穿堂,還有幾道門,進出了好些個大夫,被拒見的不止是萬貴妃,而那些遂寧三州的官員近乎三四十個,來的都擠滿了院子,看見萬貴妃也等在門口,沒有受到召見,不由齊齊鬆了一口。
“修容姐姐,我們要不先回去吧。”顧賢嬪拉拉吳修容的袖子,輕聲道,“這幾日都不見靜妃,倒是有些奇怪。”
吳修容也皺眉,歎氣,“皇上好些年沒生病了。”
在遂寧城內的某一座古樸素沉的大院裏,鹹魏有些急切的拉住了將將出來的一個老大夫,“皇……我家少爺沒事吧?”
“鹹爺,你放心,這藥灌下去,出身汗就沒事了。”老大夫邊說邊將方子遞給他,“他是疲累過度,加之鬱堵於心,憋病了,年輕人啊,還是不要太忍著,適當的發泄一番也是好的……”
這老大夫若是知道,就是他這句話,讓遂寧三州的人成了淳於慎發泄的對象,不知道會不會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