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賢嬪笑了笑,並無不悅,反而鬆了一口氣,拖著疲累的身子往外走。黃貴忠對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迅速轉身往內室去。
“走了?”淳於慎自己動手換了身衣服,黃貴忠點頭,知曉皇上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倒是淳於慎臨出門,忽而說了句,“回京後,年後大封妃嬪,顧賢嬪就晉升為昭媛,這事你記著吧。”
黃貴忠彎腰道了句嗻,淳於慎大步而去,一身略顯清貧的墨色袍子,打扮的跟落魄少年無二。黃貴忠揣不出皇上這是偷偷出去,又讓他頂著幹嘛,隻能搖頭歎息,左右不過是有人要倒黴了吧。
城外小徑彎彎曲曲,雪水融泥,幸而踏馬揚鞭,一日行走百裏無盡。
從遂寧主城到知州半日時間,淳於慎帶著幾個隨侍,隻花了兩個時辰便到了知州城。顯然當地州長得了消息,一城內鮮少乞兒,也無饑荒襤褸的百姓。
這廂淳於慎微服簡行。遠在天外的建鹽城,也有一支隊伍飛快的出發,向著這片方向前行,馬車上的矮榻墊了四五層軟被,楊青禾半躺著,拾了書卷,又因馬車速度快,晃得厲害,大半天下來,實在是看不進去。
“哎呀,小嫂嫂,你是不是很無聊?來來,我陪你說說話……”蕭九兒咋呼撒嬌的撲過來,又顧忌著楊青禾身子不適,不敢真壓到她,楊青禾勉強擠了一絲笑。
“她這是自己憋不住,不說話難受……咳咳,”柳煜之沒說完就連咳不止,引得蕭九兒大笑,樂不可支,“小嫂嫂,看他,竟然病了,還說是神醫,我看真是庸到家了……”
柳煜之隻能翻白眼,他這是凍病的,那日若不是錦鯉來的早把兩人撿進門,估計病的就不止是他了。
蕭九兒挑著眉,眼睛亮亮的幸災樂禍道,“讓你跟我頂嘴,哼,遭報應了吧。”
這廂荊滸掀簾進來了,見了蕭九兒膩著楊青禾,皺眉道:“別壓著她,坐好。”
蕭九兒縮肩對楊青禾吐了下舌頭,一溜遁跑到自個兒的小座兒上道,“未婚夫君大人,到知州要多久啊?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小哥哥?”
“三五日就到了。”荊滸走近,徑直於楊青禾跟前坐下。
蕭九兒“哦”了一聲,一雙眼牢牢的盯著他們,想說什麼又憋住,柳煜之見她那吃癟樣,略有些開心,又有些不開心,遂道,“相國大人,郡主淘氣,夫人卻是喜歡的是吧?”
這話中意味,似乎不淺,楊青禾側目看他,柳煜之衝她虛虛一笑,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
馬車軲轆轉的歡快,車內靜了片刻,楊青禾才道,“的確,我看九兒嫵媚可愛。”
柳煜之笑,不作回答,蕭九兒樂的差點沒跳起來,像是得了糖的小孩,有了特赦一樣飛撲到榻前,一把將荊滸擠開,“啊啊,小嫂嫂,我就知道你喜歡我,前天我該把小哥哥留住的……”
“啪嗒”一聲,手裏的書卷似乎禁不住蕭九兒的激動歡呼,遽爾脫落墜地,蕭九兒嚇了一嚇,連忙撿起來,“小嫂嫂,你身子還虛著啊,拿本書都拿不住,嗚嗚……”
幹嗚了幾聲,到底沒哭出來,蕭九兒捂著臉撲在榻沿,拿被子蒙臉,楊青禾怔楞中回神,下意識去看荊滸,後者正看著她。
“怎麼了?”他噙著淺笑,語聲平靜。
“沒事,”楊青禾也淡淡笑了。
這日融雪天晴,冬陽溫煦,知州府衙二堂內倒是陰冷無光。
一個四十來歲模樣的男人跪在廳中,俯首道:“皇上突臨知州,臣未有先察,實是大罪,還望皇上息怒。”
“楊大人。”
上座上的淳於慎低喚了一聲。
楊易又伏了半天才抬起頭,“還望皇上恕罪。”
淳於慎麵無表情,聲音涼漠:“楊大人不曾先察,又有何罪?倒是朕未先行稟過大人便來了知州,才是給大人添麻煩了。”
楊易慌忙又低頭,顫聲道:“臣不敢!”停了停,又道:“皇上,臣確實不知……”
淳於慎端了新沏的茶,允了一口,“這普陀佛茶,真是茶中極品,這稚童都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朕今日卻想來一句,一茶值千金,萬骨沒黃土。”
“砰!”
一盞茶直直的朝楊易砸過來,他閉著眼額汗驟落,混著被砸出的血一起流了一臉,卻是不敢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