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濯苕,風雷激亢,寒劍映霜,月照鬆山。壯士策馬渡飛河,悲歌一曲望北疆,不為仇怨不因恩,縱死也留俠骨香,揚鞭四海笑生死,月上梢頭看蒼茫。俱休矣,青山處處有滄桑。”

一曲豪邁的《青山笑》,仿見蒼茫大地,滾滾狼煙,狂放中帶著喑啞殘音,起承轉合,聽之讓人豪氣上湧時又悲壯不已,楊青禾拄著下顎,靠在樹背,看著,眼裏漸湧出暖意,嘴角上翹,歌聲激昂鏗鏘,荊滸身形矯健,劍舞遊龍,鋒銳寒光,意如素練,颯朗如風。

兩人在山裏轉了大半夜,徹底將黑衣人甩掉,雖然不能烤火,雖然夜裏有點冷,可這時候她的心在輕輕呼嘯,似乎在他的歌聲中看見,那蒼山的雲,霧海的風,呼卷著衝入她的心間,她隻想騎著駿馬,追著這自幼的夢想,長奔而去,不顧一切世俗與束縛,不顧一切艱難困苦、恩怨榮辱,看萬山紅遍,一笑而過。

可她一閉上眼,滿腦袋都是星星,為何那麼象娘親的眼睛?默默地注視著自己,淡淡的懇求著自己……

她低下頭來,晶瑩的淚珠悄悄滑落,她用手指輕輕抹拭,放入唇邊,苦澀激上心頭,這一刻,她竟有一種豁出去的衝動,站起身來,不顧一切的朝前跑……狂烈的風刮在臉上是生疼的滋味,也風幹了眼角邊或許的一點濕意,眼角幹澀到疼痛,眼皮沉沉。

“青禾……”

荊滸棄劍,一躍而起直接擋在她麵前,楊青禾刹不住腳,直愣愣的撲進他懷裏,直撞的荊滸悶哼一聲,順勢往後躺倒,山裏的泥濘軟而濕,楊青禾卻似乎聽見他骨骼作響的聲音。

忽然就想起上次也是山林,他受傷的那夜。

劇烈奔跑後心口窒息,急喘起來,累的隻想睡過去,然而耳邊的劇跳起伏的心跳聲,震得她腦袋暈,剛想直起身,冷不防荊滸一個翻身將她反壓,黑夜中,他的眼睛凝望著她,楊青禾嚇了一跳,目露驚恐,那是本能的抗拒,荊滸眼眸又是紅黑轉變,捏著她的手腕的手,鬆鬆緊緊,眸光閃爍良久,卻是笑了:“你怕什麼……當初你強上我的時候,我可沒怕。”

楊青禾煞白的臉立刻爆紅,輕顫起來,荊滸翻身往旁也是一趟,與她並立,“我可是頭一回舞劍,你倒是跑了,那麼難看麼。”

“不……太好看了。”楊青禾動了動手,卻感覺被他捏的更緊,一時間也不敢再動。

“青禾,我是懂你的,你骨子瀟灑淡然,大膽果決……若是能與你策馬江湖,笑傲紅塵,該多好。”將她的手拿起放置在自己的心口,荊滸覆在她手背,讓她的掌心去感受他的心跳,“它在為你跳動。你聽見了麼?”

那言語,帶著種富有磁性的誘惑,說不出的低沉鬆軟,深情款款。楊青禾咬唇,直咬的唇色發白。想收手又僵住,終是開口:“若是能……”若是能,她也想的,可是這會兒她的心聽不見,她的心不在她身上……

荊滸唇邊的笑漸漸冷了,他到底是晚了一步,望著天的眸光變紅,心口突突劇痛,他無聲的抿唇,額角冷汗淋漓,滑入鬢發。

耳邊的呼吸由急促慢慢緩和,到最後清淺均勻,他才側目去看,果然咬唇了,伸手過去,拇指摩挲著她的唇,淺淺的印子,怕是很難去了。

“劈啪劈啪……”

楊青禾是被煙熏醒的,耳邊是劈裏啪啦的聲音,她還沒睜眼,就發現自己在荊滸背上,從他的氣息粗重可見,他應該背了很久了。

轉頭去看,一片濃煙,火光紅透了一片天,天光大亮,楊青禾看得清楚,這是縱火燒山?

“你醒了?再等一會,我們馬上就下山了。”荊滸輕喘著,熱氣從身後追上來,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及狂風下的山火燒的快,幾句是眨眼間就席卷了整座山。

“你跑了多久了?”

“沒多久……”荊滸話音一落岔了氣,差點撞到前麵的樹,又是提氣而起,楊青禾知道他撐不住多久了。

她沒問為什麼不直接下山,而是沿著山脈跑,那些人竟然放火燒山,下麵等著他們必定是重重陷阱,所謂刀山火海,不就現下的情況麼。

她也沒說放下她,潛意識知道這樣說是對他的傷害,聽著山風呼嘯,火燒的越來越近,奇異的並沒有太慌,“荊滸,我一直相信,人是能抗爭過上天的,我相信,並永遠堅信。”

荊滸想笑,卻是苦笑,他也相信,他一直用行動證明。

“你說,我們……這樣死了,也不錯,就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