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錯錯錯(下)(1 / 2)

楊青禾迎風旋舞,廣袖生風。她的舞步如出水芙蓉風姿柔美,俯仰顧盼,意態橫生。她由遠至近,舞步與琴聲相互相應,那麼和諧。

馬車上,彈琴的荊滸的目光望著她,既深情,又閑淡。就在眾人為之沉醉的當口,一股陰鷙肅殺的氣息伴著尖銳的呼嘯,破弩而來。

楊青禾柔身而飛旋,瞬息百變,蜿蜒輾轉,如山林間浮存的霧靄,如穹宇裏婉轉的飛煙,極輕靈柔美。

瞬息間四人本來對峙的身形都動了,楊瀟春長槍甩至上空旋轉而擋,兩個黑衣暗衛雙劍舞動,護著突然往箭矢方向撲過去的淳於慎。

刀與箭的格殺碰撞,竟也清越而似金石之聲。箭聲細密,驟然稀。琴聲緊,一時鏗鏘。

那藏於楊家軍十數個殺手在楊青禾一丈外被擋住,慢一拍才醒悟過來的楊家軍圍上來絞殺。

曠美山林,隻可見她的白衣,刀光,漸成一片,柔與剛,混淆視聽。

淳於慎是最先擋在楊青禾身前的,等殺手都被牽製住,才突然欺身而至,他抓住楊青禾的衣袖,正好楊青禾突然仰麵傾身,跌落至他的懷裏!

她的長發,飛散如青煙般,柔若遊絲輕拂過他的臉。楊青禾仰倒在他的臂彎,那個瞬間是如此近,清晰得可以看見她纖長的睫毛,起伏的鼻梁,微挑的唇角。

近得可以聽見她的呼吸。

縈鼻的清香,懷裏的溫香暖玉,熟悉到讓人心軟,淳於慎尚未意識到,插入他胸口的那把刀。

那個瞬間很是詭異,淳於慎覺得好像在摘取玫瑰時不小心紮了刺,細長倏息的痛,然後沒有征兆地緩緩流出血來。而他的神誌猶可判斷的,卻隻是玫瑰誘人的芳華與香息。

時間就在那個瞬間停滯了,一時他們如石雕一般,保持了那個姿勢。

一黑一白,男的高大英偉,俯首傾身,女的仰麵在他的臂彎裏,秀發如瀑,衣袂飄垂。

當刀劍聲息,一場絞殺停,一時所有人,看著他們,也都停滯沒有敢奔上去。因為所有人都不能確認,到底是誰,出了事。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卻令人突生一種不勝幽寒的死寂。

山石草木,長河落日,天地皆不再有聲息。

淳於慎隻覺得心漏跳了兩拍,他好半天不能思維,也沒有聲音。

直到過了很久,他試探著喚,“楊青禾,你愛過我麼?”

“從未。”

然後淳於慎,突然倒下。

說話的時候,很近,近到啟口張合間唇瓣淡淡擦過……讓她想起了那個午後,那許多個午後,雲很淡,風很清……

“朕對你好,隻是因為朕想。”

“朕是想對你好的,朕第一次這樣想。”

“愛妃,你的湯好喝,朕甚喜……”

“朕真心,稀罕你。”

“若我的愛不能造福,你是不是要舍棄。”

“我不會置你於危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若連你都護不住,這南陵天下又如何守的住。”

……

溫熱的液體淋滿了楊青禾的雙手,透過她的指縫滲入,染上她素白的衣衫開出大片大片暗紅的花朵。

楊青禾看著那雙長長的鳳目安靜地闔著,像個熟睡的孩子。抓著她衣袖的右手無聲落下,至始至終那隻本可以擋住她的刀的左手沒有動過。

她鬼使神差的翻看他的手,掌心的傷疤那麼暗淡,她摸索著,喃喃自語:“我可以不原諒自己,卻不能不原諒我爹爹……”

一股濁氣湧上心,楊青禾跌坐在地上,楊瀟春丟了長槍俯身過來,“青禾,你……”

“爹爹,我……殺了他,噗……”

“青禾!”

據說,兩個人相處久了,會達到一種莫名的默契,比如:你愛我,我也愛你。又有一語道盡愛情的殘酷,情到深處人孤,擁有之後沒有珍惜而失去,從今以後,懺悔無門。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茶蘑外煙絲醉軟。春香嗬,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閑凝眄,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睜開眼,看見床頭小幾旁倚著兩個小宮女,頭垂著時不時一點一點正在打盹。楊青禾撐了撐手臂欲坐起身,哪知臂彎一軟,卻脫力跌回了床上。

一番動靜驚醒了兩個宮女。

“外麵是誰在唱曲兒?”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