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沒有任何依據沒有任何線索,但是,就是覺得他沒有死……午夜夢回,總是遙遙望見有個身影在等她,一顰一笑一抬手皆在回首一瞬之間……

董卿青彎了彎唇,蹲下,將盒子拿在手裏,掂了掂,對上她一雙被淚水浸潤過的透亮澄澈的眸子,倏爾眼睛一亮道:“你想見他麼?”

楊青禾抖索了下,從指尖開始泛疼,像是混沌了很久,突然重新找到了清明,找到了路,她先是塞了一嘴的糖,才動了動唇:“想……”

“嘻嘻,不枉我偷入宮一場,這藥我本打算偷的,就當做幫你的定金。”董卿青像是終於完成了任務一樣,言語輕鬆起來,剛剛那些沉痛、悲涼一掃而光,“之前的老溯溪王那老鬼收了上千個妃嬪,而他一死,這所有的廢除的後妃除了殉葬的,餘者要被遣出宮,送去太廟又或是尼姑庵。”

“今晚,我在她們出宮的地方等你,你知道怎麼做吧。”

楊青禾直覺董卿青不可能會幫她,可是,她沒必要騙自己。似乎也不在意她會怎麼做,董卿青利索的起身,腳步輕快的離開,楊青禾目送著,從她的身形,或許看不出什麼異樣,但是這個女人剛才的痛苦騙不了人,如果當初她沒有太貪心,無論選擇了哪一個,都不至於一無所有。

這晚,夏侯栩陪楊青禾吃完飯,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說是有些急事要處理,楊青禾下意識覺得應該是董卿青做了什麼引開了他。

以累了困乏為由將若畫打發出去,然後將熏香點上,一室清幽,沒過多久,隔間的若畫就睡死過去了。楊青禾起來,換上若畫的衣服,裝扮的與她無二,東宮裏宮女太監不多,都被她打發了,這會兒守門的侍衛也正好換崗,平日裏夏侯栩從沒禁過她出入,所以守衛並不嚴,加之一直以來她晚上都不會亂走動,這頂著若畫的裝束,輕而易舉的就出了門。

沒到禁夜的點,宮裏走動的人不少,楊青禾憑著記憶一直來到了西側門,隔著老遠就看見那裏通亮一片,守門的侍衛站了兩個長隊。

“啊……啊……”

“嗚嗚……唔……”

慘叫聲,嚎哭聲,混成一曲鬼哭狼嚎滲人曲,蕩開來,讓人毛骨悚然。楊青禾慢慢踱步走近,圍觀的宮女太監很多。

自古以來,無規矩不成方圓,有獎有罰,罪事者,家眷連坐,因故,才有這宮規數百條,其中一道便是‘赤足’專門用來懲罰那些要遣送出宮的廢除妃嬪,也有罪不至死的宮侍。

宮牆有多厚呢,一道門走出去不過二十幾步,步子大的十幾步就能跨過去,鋪了一層層火炭,赤足而過,須得走三十多步。

那些尖叫哀嚎便是那些女子喊出來的,有些忍受不了的直接一頭磕死在宮牆上,這幾日下來,走出去了,無幾。

楊青禾看著那道出宮路,有些愣,然後就在人群中看見了董卿青,她衝楊青禾笑了下,再朝宮門側了側臉,示意她走,然後無聲的比劃了個口型:你想見他麼?

想……想到滿嘴的苦,再多的糖也止不住……心空蕩蕩的像是灌了冷風,拔涼到她心慌,等她意識到自己邁出腳步的時候,已經排進了出宮的隊伍。

火炭有的燒的很旺,時不時劈啪一聲爆出火星子,有的燒過頭了烏黑的冒著煙,整個宮門一片,氣味難聞的惡心,似乎那燒焦的肉味,似乎是裙擺拖曳被火炭燒了……

輪到楊青禾的時候,她前麵的一個女人發狂的嚎叫起來,才走了一步就跳回來,倒地不起,立刻被人兩旁的侍衛拖走,等待她的也莫過於一個死。

脫鞋,去襪,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很輕。

董卿青就在後麵死死的看著,她的手不自覺的掐緊了衣袖,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咬的唇發紫,充血。

楊青禾一腳踩下去的時候,那火燒的疼,讓她渾身打顫,站立不穩,幾欲栽倒,卻硬是站著,踏出了第二步。

一步,兩步……她的身形很柔,很瘦,她的腳步很艱難,每一步都痛,火燒的疼,每個汗毛都打顫,上下牙齒咯咯作響,滿嘴的血沫子沿著嘴角溢出來。

等大家發現這個人一聲不吭的走到了宮門中心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他們都不是心軟的人,卻齊齊忍不住別過臉,更有泣不成聲的,那守門的侍衛都心生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