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梧桐半死,清露易曦(三)(2 / 2)

窗邊月光少淡,樹影婆娑,遠遠的,仿似有虎嘯猿鳴般的聲息,在斷續傳來。

籬笆院最近的一座小房子裏,由內而外的飄著甜甜的桂花香。兩道青色的光影掠來又消去,踩著溪石,踏水而過,突然提起,輕點樹枝,飛似的竄進山裏。

尋常入夜後,琉璃宮燈一盞接一盞地點起,點點橘光隱約的像霧,四野已不似白晝那樣具體。宮人的怨念隨風潛入,飄入各個殿裏。

如今的溯溪皇宮是曆朝曆代以來最清冷靜寂的皇宮。

隻除了東宮懸掛彩燈到天明,還有西宮獨獨點了燈之外,餘者皆是暗淡一片。

西宮裏住著唯一的一位娘娘,卻也是個失寵的人,宮人皆知,皇上從不去西宮。

風吹燈曳,火光瞬息暗淡。

“貴兒,什麼時辰了?”空蕩蕩的內殿軟床上傳來一個嬌軟的聲音。

“回娘娘的話,已是亥時了。”貴兒跪在床前,替她撩起帷幔,候著要伺候她起夜。

素色的身影翻動了一下,董卿青用蔥蔥玉指按了按太陽穴,紅紅的丹蔻格外冶豔:“那香該燃盡了吧。”

“是,奴婢隻放了一塊。”

“消魂髓可是萬金不換的奇香。”一雙美目似睜非睜,眼中綻放出得意的光彩,“銷魂亦消魂啊。”

慵懶地攏了攏長發,看了看不遠處桌上的香爐寶鼎,軟軟出聲:“貴兒,一爐香盡,又更一香。”

“是,娘娘。”

一夜何其長,又何其短,春宵苦短,煎熬漫長……有人快意,自然有人苦痛。

天光微亮,一抹清輝斜射入院。暖閣房內,空留一縷香;窗外,隻聽葉聲響。

夏侯栩朦朧醒來,頭疼如裂,喉幹如火。他吃力地回過神,那個瞬間他半醉的腦海中很詭異地蹦出了三個字,桂花釀!

然後是一幕幕極為模糊而神顫的影像……他腦袋嗡的一聲震響,下意識移目去看地上,幹幹淨淨什麼沒有,床上也隻有他一人,房內靜悄悄的,熟悉的擺設,卻透這股讓人悚然的死寂。

閉了閉眼,在凝目看著地毯上,他覺得慌,又覺得空,半響才捏著額角輕喚起來:“來人……”

房門被人撞開,錦鯉一身疲累的進來,臉帶惶恐:“皇上,人……人不見了!”

夏侯栩僵住,緩緩轉頭看他,眨了眨眼,“誰不見了?”

“夫……夫人……”錦鯉噗通跪下,艱難道,“昨晚有人潛進來,微臣領著人追拿,卻不妨對方是調虎離山。”

“就算如此,籬笆院裏的護院那麼多……”

“可是……昨晚暖閣裏麵動靜……也太大……暗衛都退到院外……”

“咳咳……你說什麼!”夏侯栩咬牙切齒的怒瞪地上之人,牽連起一陣痛咳,麵色頓白。

錦鯉頭埋得更低,恨不得鑽進地裏,昨晚他也是守夜的,暖閣裏的動靜自然也是聽了個清楚,他從沒想到夏侯栩也會……放浪形骸如斯。

“明明沒有人進出,也沒有任何異樣,可人就是不見了……微臣已經派了所有暗衛出動去追查……”

“你先說昨晚到底什麼動靜?能把你們都都逼退到院外去?”夏侯栩起身,頭疼的厲害,差點沒站穩跌回床上。

錦鯉麵色又是一紅,輕咳起來,難掩尷尬道:“就是……皇上似乎……動作,太粗魯,夫……夫人是又哭又叫……”

當然這又哭又叫是他覺得比較貼切的形容,實則形容的太隱晦了。

夏侯栩這回是真的栽倒了,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咳咳……噗……”

“皇上!”錦鯉嚇得忙起身去扶人,這好端端的咋咳吐血了?難不成昨晚運動過度折騰發作了舊疾?

“來人,快傳駱老太醫!”

一陣兵荒馬亂,溯溪別宮徹底亂了。

而在亂中也有地方詭異的靜寂,山中曲折繞繞環環的溫泉,綿延蜿蜒,其中與籬笆院前的溫泉小溪流一水相連,順流了整座山的背麵才是泉水發源地,一個極大的凹凸槽。

楊青禾陷入無盡的黑暗中,鼻尖仍是那抹熟悉的暖香。就像暗夜中的一抹浮雲,無論如何定心,怎奈身無根,聚散徘徊不由己。無助地在茫茫一片中探尋,想要找到出口。卻感覺漸行漸遠,且離且望,一步三顧。

不知過了多久,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入耳際,打破了那團迷霧,心下煞是晴明。向著微亮的角落,一路奔行,近了,近了,她終於睜開了眼睛。頸脖以下仍不能動,她轉眸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頭頂上是滴滴答答的水流,感覺到身下微晃,虛虛蕩蕩。

她泡在溫泉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