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歌更美!
普通百姓們的感受已是如此,兩邊看台上讀過書的人就更不消說了,在一個詩歌的國度,在一個取士都要考詩的國度,讀書人對這等名詩佳詞的判斷力與感受力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況這確實是一首上佳之作,它的美好已經過最無情的時間檢驗,便如那稀世明珠,無論在寶匣中深藏多少年,一旦脫匣而出,必定光耀四方。
此前那些個歌兒舞女們在表演的時候,這些看台裏總難免有些笑鬧的雜聲。但此曲一出,至少是“紅杏枝頭春意鬧”這句一出,連綿不絕的看台上便逐漸沒了嬉鬧閑話。直到唱罷許久,這看台上依舊保持著龍華會上難得的安靜。
今晚普通百姓隻能在高台下的場地裏麵觀看,能在看台上的不是讀書人,便是非富即貴。不知他們是震驚於詞曲之美,還是因為由這詞曲想到了什麼,是浮生長恨歡娛少?還是肯愛千金輕一笑?
總之,這首樣式新穎的歌詩除了表麵的好聽之外,也確乎是勾住了他們什麼!
高台下以及看台上的彩聲就這麼驀然而起,迅速化為漲潮般的洶湧澎湃,最後餘音繚繞,經久不息,其間還有跳脫少年不斷高喊著來一曲,再來一曲!
天尚未黑,這些看台和江上遊船的花燈都還不曾點燃,但今天的龍華會卻已因為這個珠玉少女一曲歌唱瞬間衝上了彩聲如海,歡聲雷動的高潮!
高台上的柳眉福身作禮致謝,但她每一謝都迎來更多的彩聲,十六歲的小姑娘啊,又不像青樓紅阿姑們那般經驗豐富。此時的她既是激動幸福,又有點緊張的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了。
其實她平日裏接人待物是挺穩妥的,無奈今天的場麵太大,而場下的反應又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所以一時就懵了。
我都已經福身作禮謝過了呀,怎麼還不停?我……該怎麼辦?是現在轉身就走,還是繼續致謝?
一小會兒的功夫,柳眉總算是反應過來,麵對如此場麵,她隻要還待在台上,隻怕再福身也沒用,現在該轉身下去才好。
慌乎乎的柳眉轉身就走,卻忘了此刻她穿的是曳地長裙,這一下步子邁的太大,腳下正好踩著裙角,於是乎,小姑娘就悲催的摔倒在了高台上。
柳眉真的要哭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的她急忙從那波斯毯上爬起來,走了兩步又想到不妥,複又轉過身來致禮,但麵對著這黑壓壓的人群,她又因剛才的摔倒而更尷尬,一禮不曾完,先就伸手捂住了臉,捂住臉後又想起裙子還沒拎,複又放下手拎起曳地的裙角,就這樣如受驚的小鹿般一路向後跑了下去。
彩聲剛剛結束,笑聲嘩然而起,不過這笑聲裏沒有什麼看笑話的意思,柳眉這一連串的動作真是很歡樂很可愛呀!剛才的她在高台上很明豔也很驚豔,但這種驚豔卻讓人難免有不可逼視的疏離感,此時卻因為這一係列有些手忙腳亂的動作顯得可親起來,就像鄰舍那個可愛的丫頭,讓人發自內心的喜歡疼愛。
唐鬆笑的也很歡樂,甚至比大多數人更歡樂,絲毫沒有因為柳眉的慌亂而擔心。比起初見之時,他更喜歡現在這個柳眉,活生生的,會出醜但是很可愛可親。而不是那副冷冰冰總是戒備著什麼的樣子。
柳眉的這一番表現讓方山奇與方別駕也忍不住暢笑出聲,笑過之後,方別駕起身走到依著看台護欄而立的唐鬆身邊,“好一個‘紅杏枝頭春意鬧’,這又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唐鬆笑笑,“我原以為似大人這般日日辛勞的人該是對‘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更有感慨些才對,看來我還是料錯了”
方別駕看著唐鬆笑著搖了搖頭,似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意思,不過眼神裏對這少年的欣賞卻是流露無遺,“你這詩才……嘿……怎麼?某在你眼中就是個如此不堪的逐利之徒?”
看到柳眉慌慌的下了高台,唐鬆笑的愈發歡暢,聞言也沒回頭,“大人誤會了。所謂‘肯愛千金輕一笑’說的雖然是‘金’,其實真正指的又豈是這個?金錢、權位、美人、聲名,凡世人極力追求之物盡在其中矣!歸根結底它說的是人心中藏著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