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曆朝曆代對於修行境界的命名各有不同,但劃分修行境界,卻在秦漢兩朝便已漸成定製,也就是所謂七品不等境。
在最初的兩個品階琉璃淨體和琥珀真體,所對應的修行者不過是比普通人在體質上更為強健,爆發力更為驚人一些。
隻有在踏入第三品階瓔珞靈體後,修行者才算是真正脫離了普通人的範疇,開始擁有一些普通人不敢企及的能力。
過目不忘就是其一。
容寄水多年前便已是第五品階珠璣玄體,所以但凡真正進出過近水樓台的修行者,他都能夠憑借著超凡的記憶力,分毫不差地記住其姓名麵容。
然而像元歸角這樣隻是琉璃淨體的低階修行者,他即便存有印象,又何必真的留意於心?
不過,元歸角的確是個例外。
因為他不止姓元,更是鮮卑拓跋氏!
昔年北魏文帝拓跋長宏推行漢製,不僅易穿漢服,更改鮮卑諸姓為漢姓,其中帝宗拓跋氏自稱元氏,欲借此籠絡漢人民心,成就千秋基業,然而世事無常,僅僅三十年後河陰之變,北魏帝宗便慘遭屠戮,至此命途衰亡,最終百年國滅,江山易主,僅存的皇族隻得流散於南北兩朝。
元歸角正是殘存在南朝的北魏帝宗後裔。
容寄水並非拓跋皇族,也不是北魏舊臣。
他對元歸角的那點留意,也無關尊敬和思懷,僅僅隻是一種可有可無的同情。
南北朝數百年蹉跎跌宕,像元歸角這樣國破家亡的淪落人甚至帝宗後裔,實在太多。
容寄水也是其中之一。
他出身鮮卑慕容氏。
他的故國號曰大燕!
……
元歸角出現在容寄水眼前之時,他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日和申照清為了誅殺周傷而刻意打扮的農夫粗衣。
他的體貌較常人並無異處,唯一顯著的特征便是麵容蠟黃,並沒有大多數鮮卑族裔的偏白的膚色。
然而此刻他的麵容上卻呈現出許多白意。
驚惶的蒼白。
容寄水不由感到極為意外。
凡是在近水樓台掛接的任務,都會無分巨細記載在賬冊上,而每一本賬冊,容寄水又都會經手審閱,配上過目不忘的修行能力,所以他自然知道周傷這個名字以及誅殺這名少年的任務,他更知道這件任務屬於不值一提的那類。
然而如今在他眼前的元歸角卻露出這般惶惶之態,足以說明他和申照清合兩人之力,竟然沒有殺掉那名家住在斜陽裏草樹巷的少年!
至於申照清…隻怕已命喪當場了。
“那個周傷有古怪?”
容寄水倒沒有什麼自持身份的倨傲和沉默,主動問道。
元歸角在近水樓台一夜無眠,始終都處在心有餘悸的狀態中,當然這種情緒,拋開周傷的因素,也有他出賣了申照清的心虛在作祟。
他和申照清頗有交情,都能結成兒女親家的那種,縱使他向來自私惜命,卻如何完全問心無愧?
他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坐在書案後的容寄水,同告密似的壓低了聲音道:“這周傷的靈元是…黑色的。”
“黑色?”
容寄水果然不免露出驚異之色,但凡是修行者聽到這種顏色的靈元,都不可能不感到稀奇。
他思忖了片刻,才又語氣沉著說道:“雖然黑色的靈元從未有過耳聞,但天下修行流派眾多,劍走偏鋒或是尋奇弄巧者大有人在,世間倒也不見得就沒有可以修煉出黑色靈元的功法。”
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倘若元歸角乍聽人提到黑色的靈元,大抵也會是這種猜想。
然而那黑色靈元又豈止是顏色詭異這般簡單?
元歸角繼而語氣緊張肅然道:“這種黑色靈元出現的時候,連天地靈氣都會避散,就像…就像在排斥一樣。”
容寄水終於皺起了眉頭。
修行者納氣凝元,靈氣靈元本為一物,何談排斥?
這一點確實極其古怪。
但是他卻並沒有繼續好奇追問,也沒有對元歸角出言稍加安撫,而是頗為突兀地衝著元歸角一揮手道:“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元歸角卻不想離開,露出惶恐神色道:“先生救我,那個周傷絕對不會放過我的……”